风轻轻划过,少女那像瀑布一般披散下来的笔直长发也在风中微微轻扬。
夏友诚迷茫的看着少女,完全不了解她那番话的意思,自己应该没见过她呀?
少女也怀着疑惑,不明所以的擦拭了一下泪水怀着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可能是我记错了,真的很抱歉。”少女其实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眼前的这个男生会让她感到一丝熟悉的安心感,再然后眼泪就止不住了,明明是自己的眼睛但就是止不住。
夏友诚那叫一个一脸懵逼,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女怎么这么奇怪?难不成是从哪个医院的脑神经科里跑出来的?
少女扭头看了看下面的景色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夏友诚!”
夏友诚连忙止住自己的小碎步心里发虚的回答道。
“夏友诚么?很耳熟的名字呢,果然一定是见过的吧。我叫楚雅柔很高兴再次认识你。”说着少女竟踮起脚尖双手一发力不偏不倚的坐在了护栏上。这虽然看着只是一个洒脱的小动作,但如若一个不慎就有可能摔下楼,死无全尸。
“大姐!你认错人……等等!你不会真的打算跳楼吧?”夏友诚见势不对急忙发问道,
“活着不好吗?不就是被一两个渣男甩了而已至于吗?”
楚雅柔紧紧握着栏杆摇了摇头回首看着白城街景平缓的说道:“不是那样的,并不是只有那种事会让人产生死的念头。”
“那你说是为什么?人只有一条命,白白浪费了岂不愧对于父母的养育之恩了吗?”
楚雅柔再次摇了摇头。
由于她始终面朝着白城,夏友诚完全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那种对世界失望的感情完整的显露在少女那如同死灰般的双眸中。
她轻启唇齿低声说道:“你不懂,如今的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爸爸妈妈早在我六岁的时候就撇下我和哥哥走了,哥哥为了我一直在打工赚钱。为了不让哥哥担心,我一直在努力,可那终究是没有帮到哥哥的任何忙。因为先天疾病和过度劳累哥哥还是病倒了。而就在刚刚,我那个患病住院的哥哥也走了……我连唯一的依靠都没了。”说着说着楚雅柔终究还是哭了,从她那变了调的声音中夏友诚还是猜得出来的。
是啊,谁能忍受得了这种一无所有的感觉啊。先是双亲离世,紧接着是唯一支柱崩塌,无依无靠的她想就这么一了百了也不是不能理解。
夏友诚静静地听着少女的哭诉,他也算是知道了少女为何想就此了结自己年轻的生命了。他深深为楚雅柔感到遗憾,脸上的表情也变成了同情的模样。
可此时他的内心却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样子。
“我去!这可麻烦了。这姑娘八成是真的不想活了,还是准备一下等会儿怎么跟警察交代吧。比如说她自己匆匆跑上楼来,觉得这一世投错胎了。急着再投一次,所以就跳下去了?还是说,明天就是世界末日。这姑娘聪慧,提前去天堂占个好住房?不过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小姑娘不小心踩中香蕉皮摔下楼一命呜呼了的谎言更富有实在感一点。嗯!就这么定了!不过好像还需要一个罪魁祸首啊……对!等会儿买根香蕉,在商店阿姨那儿留下不在场证明,从而错开时间让警察们死无对证!哦,还有!一定不能在香蕉上留下指纹,这样就能制造出一场完美的意外事故,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这样就能从中安然脱身,混入吃瓜群众中,警察若开口就补上一句‘我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我什么都不知道!’嘿嘿,我真是太聪明了!”
显然,在这一段时间里夏友诚的思绪已经飘到九霄云外了,甚至把某些三好青年不该想的也都YY了个遍。
但现实却依然没有任何改变,依旧是寻死的少女紧挨着阎王家门,无能的少年干瞪眼一切都那么的似曾相识。
“爸爸妈妈走了以后哥哥是对我最好的人了,不管有多苦多累他都一个人承担,可是为什么连哥哥那样的好人也要带走……”楚雅柔越说声音越小仿佛已筋疲力尽,她在这世上受的苦已经够多了,如今可能只想早点结束这种活着的折磨。
夏友诚静静地看着楚雅柔,虽然后者至始至终没有再次扭头看他一次。但夏友诚仍然对楚雅柔的境遇感到同情,明明这么漂亮可爱的女生就这么被世界排挤,如今都不得不以跳楼的方式来结束自己这凄惨的人生。哎,想到等会儿自己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少女将会倒在血泊中化作一具冰凉的尸体,而他却是在少女跳楼前唯一能做点事的人。但他还是选择事后掩埋掉自己来过这儿的证据,做一个不问不顾的旁观者。所以他的决定就是待在原地,不试着去阻止少女将要跳下楼的事实。只要这样就好,别再试着去做改变了,夏友诚!那只是一个素未相识的少女,别去管她了。反正你也没能改变什么,一直、一直都是这样……
而此时的楚雅柔似乎想起了夏友诚的存在,她怕自己的死会对这个萍水相逢的男生造成困扰,索性扭过头来看着夏友诚忍着泪水勉强的一笑:“别太内疚,这不怪你。只是我对这个不曾仁慈过得世界失望了而已。”她总是这样,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最先替他人着想。怕哥哥太累,主动包揽所有的家务,一直帮着许多素昧平生的人,总是帮助他人,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楚雅柔就是这么一个人,从小就是这样。把别人看的比自己还要重要,一个永远都在为别人着想的笨丫头。
可就是这么一个好女孩,时时刻刻都在为他人着想的女孩。而命运却像调侃一遍的戏弄她,从她身边一次次的夺走她所珍视的一切。就像她自己所说的一样,楚雅柔确实已经对这个世界失望了——因为它太狭隘了,这么一个大千世界却容不下楚雅柔和她的家人过上一种平凡朴实的幸福生活。就好像是世界讨厌她,不希望她活在这个世上一样。她被排斥了,被这个世界排斥了。
楚雅柔那忍着泪水摆出的笑容不知为何就像是一把锋利却有无形的刀子一样深深地扎进了夏友诚的心中,这一幕为何如此的眼熟?自己难道真的见过她吗?又是那种感觉,像是心里丢失了一块极其重要的部分,布满伤痕的心空空荡荡的。
楚雅柔抬起头望着天空深吸了一口气,嘴唇微动仿佛是在和这个世界做着最后的道别一样,紧握着栏杆的手也渐渐松了几分。
“真的就只能这样再次看着你……”夏友诚实在没法理解这种来自心底的悲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在不知不觉间他伸出了右手,似乎想要去做些什么,但伸出的右手却再次垂了下去。有什么用呢?自己只是个什么都改变不了的废柴。
一阵微风轻轻吹过也不知是谁人在夏友诚耳旁低语,用着似曾相识的声音低语着耳熟的话语:
“阿诚!别放弃啊,你不是说过么‘就算我们一无所有,但是一定可以改变什么的’可别轻易言弃啊!”
夏友诚一惊,猛地回头想要看清是谁在自己的耳畔低语。可是他的背后空荡荡的完全没有任何人,不仅如此乃至整个楼顶其实一直以来都只有楚雅柔和他,根本没有出现过第三个人。
这就更怪了,那又是谁在自己的耳边说话的呢?
但是,眼看楚雅柔就将跳楼,夏友诚也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其他的东西。他想通了,不管结果如何他也一定要去试一试,去试着改变一下结局。哪怕失败也好,反正自己曾努力过,也好求一个心安理得。
而此时的楚雅柔却在不停地催眠着自己,她告诉自己死并不可怕,反而会是一种解脱。只要死了就能远离现实的折磨,不用再受欺负了。可能哥哥已经等她很久了,等她过去和十年未见的父母重逢,一家团团圆圆再也不分开。
可一看到地面离自己那么的远,她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竟然这么近。只要跳下去就能一了百了,简直简单到无法想象。
可事到如今楚雅柔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发抖,她在害怕、害怕死亡。
怕死几乎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反应,每个人每种动物都有着活下去的欲望。但大多数的死亡并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那是命运和时间的专利。
谁都会怕死,楚雅柔也不例外。怕死的本能几乎自主的在脑海中寻找着自己记忆中的幸福片段好以此来安慰自己,让自己有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从她记事起的每一个回忆片段都一一从脑海中划过:
四岁时,年幼的楚雅柔不幸患上重病,生活本身就很拮据的楚家不得不卖掉全部家产才换来了她的健康。
五岁时,家中虽然穷酸贫苦,但父母依然努力打工撑起了一个家。为庆祝楚雅柔生日在那天为她买了一个蛋糕。一家人围着一个只有碗大的蛋糕,静待她许愿。那是楚雅柔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天。
六岁时,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楚雅柔的世界分崩离析。楚雅柔的双亲在打完工后的回家路上不幸遇车祸身亡。自那天起楚雅柔的世界中只剩下了哥哥。
……
十岁那年,回到家中的楚雅柔和哥哥两人相依为命。虽然生活朴素廉简,但至少有亲人在。哥哥每天出去打工赚钱,而她负责整理家居和按时上学。
……
原本一切都该这么持续下去的,可是现在连哥哥都走了,就只剩她独自一人在这个世间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