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拥挤的车厢里,我在思考两个问题。
一是我现在去海滨公园要对夏雨说些什么?二是我作为局外人可以猜测并窥视他人内心到什么程度?这也是我这辈子以来遇到的最大难题,青春期少女果然会撑不住人际交往这种麻烦到顶点的关系。
出租车缓慢地驶离城市街道。今天我的运气很好,出租车司机与我的默契程度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在这种乡下地方,能在第一时间搭到出租车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转而来到开阔的海滨大道,出租车司机便按耐不住踩下油门,以看不清路旁参照物的速度向目的地前进。
“小弟,到咯。”
“好,师傅多少钱?”
“七块七块。”
“不是五块吗?”
“哎呀你看看嘛,这里有写出城七块起步哦。”
司机指着收费指标给我看,无奈之下我只能掏出空空如也的钱包。独居生活需要节俭到极点才能活下去。
下车之后,温热地海风向我扑面而来。比起不停发出噪音的电风扇,自然温润的海风更得我心。
这里是海滨公园门口,进去就可以看到一片广场,但夏雨不会待在这种地方。我想起刚才一起去买泳衣的路上,付月像大姐姐一样戏称夏雨为小朋友。如果是小朋友的话应该会去海滨公园的那里才对。在公园的内部靠近海的侧面,是以儿童玩耍设施聚集的游乐区域。
顶着太阳在公园小道行走,我不想被阳光灼烧。
夏雨果然在儿童游乐区的秋千上坐着。面朝大海,思绪万千。我放慢脚步悄悄地接近她,蹲在身后,捏住鼻子对夏雨恳求道:
“姐姐!姐姐!阔以给窝玩一下下吗?”
“哎?好你玩......玩你个头啊走狗!”
“姐姐不要凶窝嘛。”
“说人话。”
“姐姐不要凶人家嘛。”
被我戏耍地而恼羞成怒的夏雨用拳头以仿佛击穿心肺一般地力量告诉我她愤怒的程度。我向后退了两步勉强撑住身体,在内心感叹青春期女性具有很强的爆发力。
“哼。”
“哼?”
我有些许疑惑,所谓“哼”这个表达情绪与语气的字眼从夏雨的口中吐出到底有何意义?这让我有种想一探究竟的冲动。
“旁边这个秋千有小朋友霸占了吗?”
“谁知道呢。”
那既然谁也不知道的话就代表坐上去的人就是小朋友,请为我完美的逻辑猜想打分。
我坐在夏雨旁边的秋千,与她一起在距离地面只有半米不到的空中游荡。
“你想告诉我什么?先说清楚不准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
“我喜欢白色的。”
白色当然是指性感大胆的比基尼泳装,但这并不是让我成为偷窥狂的罪证。听到我这么说的夏雨满脸通红,发出我从没听到过的惊讶声。她的双手握紧泳衣包装袋,是为了不让我的夸赞飞走吗?
“走狗。”
“怎么?”
“我果然很没用。”
“是指挑选泳衣方面?”
“别装傻,你明明知道。我就算能听到别人的心声也猜不透别人,这个特异功能就像废物一样。”
“自卑会对接下来的故事发展产生阻碍哦。”
“来到这里之后我一直在想,我果然没走狗那么厉害,就算听不到他人的心声也能很快发现蹊跷。”
“毕竟我是狗,鼻子可是能闻到秘密的气息。”
习惯在朝气蓬勃的外表下隐藏着自卑的自己,为了不让自己露陷总是努力地去扮演不像自己的自己,这就是每个人青春期。
夏雨双手握紧铁链,脚尖踩在地面上发出我能听到地摩擦声,在反复前后抛物运动中止后,夏雨与我同时定格在半空中。
“对不起,刚刚在试衣间打了你。我很纠结要怎么向你道歉才好,明明只是泳衣而已。”
“我倒也没怎么想,你不用在意。”
“能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吗?”
“那只是害怕你单方面终止合作而发出地绝望呐喊罢了。”
如果我告诉她我发现了付月的秘密的话,故事可能就不会按照我想要的路线发展。在我做出最后结局的选择之前,请让我再多搜集一点信息。
就目前看来我不能草率地下结论,因为在我眼里这三人之间绝非喜闻乐见的恋爱三角关系。这是昨天在教学楼我基于从夏雨口中了解到的情况所做出的猜想。
相思病少女在一夜之间获得了特异能力,但她竟然不能对相思对象使用。再加上第二天她的相思对象所挂牵的男人就对自己告白,而少女也不能对这个男人使用能力。这异常到不能再异常地故事展开不禁让我怀疑其中的黑幕究竟有多深。
所以啊,夏雨。我不能告诉你我的发现,等一段时间吧好不好?请安心,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你应该都听到了吧。”
“嗯,一字不漏。”
“真是个好能力。你别太担忧了,我既然答应你就一定会做好本职工作,学生会最强的男人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走狗你害怕吗?”
“怕啥?”
“万一会有危险一类的事。”
“怕啊。怕到脚软,但比起害怕,我更想知道那个金发的秘密就是了。”
不用我在心里碎碎念,我自然而然地说出了我最想说的话。暑假结束前一天,我与暂住在我家的神秘金发少女产生了无形的隔阂。所以我想去知道,想去了解这其中的原因。
“夏雨你也不用担心,危险只会找上我。毕竟我才是偷窥狂。”
“谢谢你。”
“你究竟说了多少谢谢?”
“一千零一个吧。作为报酬,我一定会告诉你想要的全部。”
说到这里,夏雨便沮丧起来。我想要的东西是十分沉重的悲剧吗?
海浪不停打在海滨公园边缘的悬崖上,我望着蓝色与白色交际的海平线思考着,如果我掉下去会是怎么样的惨烈。
“总感觉‘走狗’像付月一样。”
“假戏真做是很老套的情节哦。”
帮助了被各种事情所困扰的女孩,对方因此将感激之心化为爱慕之心。但又因不敢宣称真正的心情,于是再次受困。周而复始。
夏雨抬起头面向大海,把泳衣包装袋放在地上,双脚站在踏板上,对着天空大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静静看着少女向晴空呼出积蓄已久的心声。那是我听不到,也猜不到的想法。
“付月月月月月月!虽然我很喜欢像姐姐一样对我的你!但我想和你站在同一条跑道上一起前进,所以我喜欢你啊啊啊啊啊。”
这里不是山顶,无法有期待的人回复自己。仅仅只有海浪拍打在岩石峭壁上地响声,我看着向天空与大海呼喊内心的夏雨,思考着在我来之前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我拿起手机确认。
“有想吃的吗?”
“有!”
夏雨像个小朋友一样激动地跳下秋千回答我的问题。我明明是想问她有没有想吃的午餐,我可以请客罢了。但为什么想吃的午餐会是香烟?
“精神食粮!”
“趁着现在还年轻,要有点危机感才行。”
“你是三十岁老者吗?这么爱说教。”
“是现役男朋友‘走狗’而已。”
“揍你哦,又占我便宜。”
“走吧,自行车在哪?我载你。”
“大门口的树旁,不过我不怎么想吃午饭啊,我想直接回家。如果‘走狗’你载我的话岂不是还要走路回去?”
“总比从公园走回家好。”
“行嘛,走吧。”
我和夏雨同行回到公园大门口。在取得自行车之后,我载着夏雨往归家的路途中前进。泳衣包装袋挂在自行车车把上,随着风的流动不断摇摆。而夏雨站在我的身后,用手放在我的肩膀以维持平衡。
在此期间,我们什么也没说。我因为不擅长锻炼导致骑个自行车都能气喘吁吁。风声在我耳边呼啸,我能听到的音量很小。而夏雨在这时弯腰把脸贴近我的耳边以极其羞涩的语气对我说:
“你觉得怎么样?泳装。”
“我一开始就说过了,不要再让我重复第二遍。”
就这样,我们进入了钢筋混凝土建立起来的森林。
我不用去偷窥她的内心也知道。挂在自行车把上的泳装包装袋里装着的是茉莉色的泳装,以及她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