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说真的是因为成长环境不同而产生差距的吧!
眼前的这位少女,呃,应该说是自己的表姐吧!爱德华从来没有想过一介女流之辈可以如此威风凛凛的面对那位西蛮之王。
在她扯着自己的胳膊一路把爱德华拖进客厅的时候,少年一抬头,正好看到坐在檀木正厅席左边上坐着的,端着一杯茶水的西蛮王阿尔万。目光交汇,他吓得赶紧低下头去避开那充满威压的视线。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自己身边发出的声音把他吓到了。
爱德华的这位表姐毫无顾忌的赫然对坐着的那个男人直呼其名喝道:
“阿尔万,你还想跟我说这是你倍加爱护的侄子吗?伽罗的尊贵血统被丢在这个地方,你想跟我说这就是你的爱护吗?”
“当然了,他可是我亲侄子呢。呵呵。”西蛮王没有一丝动怒的意思,说完还轻蔑的笑了一声,并且非常随意的避开了对方的锋芒,当然这种敷衍的感觉让任何人都觉得这不过是托词。
“他还是我的亲表弟呢!你如此对待皇室的血统,是想表达你对于皇室的不满吗?”
伊莎贝拉瞪着眼睛,用居高临下的口吻质问阿尔万,这把爱德华吓的全身发抖,他非常想提醒自己的这位表姐,不能这么对这个恐怖的男人,对方太可怕了。但,情况却往爱德华意想不到方向发展了。被质问的阿尔万没有勃然大怒,却也挂不住那副淡然了,他露出了一点怒气,却刻意忍着不爆发。这位西蛮之王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试图让对方感觉到自己的怒意,可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任何攻击性:
“战姬殿下,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我,是西蛮的王,不是你伽罗的属臣,即使你有能力毁掉这里,也不代表你能让我这个西蛮的王屈服。”
这句话一出,场面上的气氛瞬间就紧张了起来,西蛮王身后的护卫们都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刀柄。只是让不明所以的爱德华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呯”的一声就把刀拔出来威吓对方,相反,他们好像才是被威吓的一方。
自己的这位看起来势单力孤表姐倒是一点也没有示弱的样子,就连刚才跟进来的骑士罗兰也不紧张,好像护卫公主和他这个骑士毫无关系一样。随意的扫了一眼这些战战兢兢的护卫,伊莎贝拉轻轻吐了一口气,笑道:“对皇室的不敬是不被允许的,不论你是什么人都一样。我的要求,你没有拒绝的权力。”
“我没有拒绝啊,只是不想让你们伽罗就这么如意而已。”
阿尔万露出了挑衅的眼神,不过这种挑衅与其说是一个西蛮之王的表现,还不如说像是一个倔强的孩子。而自己的这位表姐才是成年人,她轻蔑的眯着自己的大眼睛,并没有在意对方的挑衅,而是用毋庸置疑的口气说道:
“哼,我说了,你没有拒绝的权力,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不知道伊莎贝拉的这句话点中了阿尔万的什么痛处,西蛮之王手上的杯子轰然被捏碎,茶水洒了一身,吓了旁边的侍女赶紧擦拭,可阿尔万却一动不动的瞪着伊莎贝拉。
这位王者流转的目光变得非常危险,可是伊莎贝拉依旧是那种轻蔑的淡笑回应着。
整个大厅静若寒暄,仿佛空气都被冻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硬是僵持了一分钟后。阿尔万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好像是把卡在喉咙的刺硬生生的给吞了下去一样,刹那间的表情扭曲后,他闭上眼以最平静的语气说道:“行,你带走他就是,不过席琳要留在这里,她是西蛮的人。”
“可以,不过我要求见长公主一面。”
伊莎贝拉爽快的答应了,完全不过问爱德华的意见。少年张口想说点什么,可是这时候他的目光与对面的阿尔万交汇后,又下意识的合上了。
“随你,她就在楼上。”
阿尔万闭上眼睛,似乎是决定不再理会这位来着伽罗的公主了。
看着眼前的情况,满脸愕然的爱德华有点把握不住情况。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堂堂的西蛮之王要在自己的这位表姐面前表现的如此屈辱,即使他尽力的保持自己王者的威严,但还是看得出,在他的威严和平静之下翻腾着的是无尽的不甘和屈辱,这个表情爱德华再熟悉不过了。就像爱德华对他一样,这个爱德华眼里恐怖的男人,对于自己的这位表姐,或者说表姐身后的皇室也抱着同样的恐惧。
“好。”
不等爱德华有所反应,伊莎贝拉扯着他就往楼上走去,这时候爱德华瞟见了刚才和伊莎贝拉在门口对呛的那个叫露娜的未婚妻,此刻她正缩在门口的侍卫中,和那群侍卫一起战战兢兢的,就和德林一样……
茫然的少年被伊莎贝拉一路扯着拉上了楼,这位表姐走到门口,扣了扣门,“长公主殿下,您的侄女,伊莎贝拉求见。”
这个时候,母亲正在睡觉,而且本来母亲就不会为谁开门。
“母亲这时候正在休息。”爱德华这么解释道。
“休息,这个时候?”伊莎贝拉皱了皱眉头,她沉默了三秒后,果断的抬起头,“我有急事,你去把长公主殿下叫醒吧!”
对此,爱德华只是露出了一个凄然的苦笑,看来这位表姐并不清楚母亲的情况:“没有关系的,进来吧!”
直接推开门,爱德华挣开少女的手,他走到床边捋起床上纱帐,可以看到席琳正如睡美人一边安静的睡着。穿着钢铁军靴的骑士少女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因为她一走路的话,就会发出清脆的脚步声。
“没有关系的。”爱德华笑着,笑得很苦很苦:“母亲很多年前就已经疯了,上午是叫不醒的,中午是她会起来弹琴,一直到下午,等晚上晚饭后会再次睡着,谁也叫不醒她。”
“疯了?”惊愕的伊莎贝拉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她看了下熟睡的席琳后,将目光重新挪回爱德华脸上“居然疯了?”
“是的,从我记事起,母亲就是疯疯癫癫的,”说到这里爱德华顿了一下,“我不知道是怎么成这样的……”
爱德华这么说,本以为自己的这位表姐会关切一下其中的前因后果,没想到伊莎贝拉忽然挥了挥手,露出一个扶额头疼的表情,“天,居然疯了,那不就是说没人知道究竟父亲是谁了吗?”
“呃……什么父亲是谁?”
这个话题转换的太快,让爱德华一时没有办法反应过来。
“哦,你还不知道。”
伊莎贝拉想起了什么似的,从铠甲的侧面掏出一个卷轴,上前递给爱德华后,转身走到钢琴前的长凳上坐下,似乎她已经预料到了之后的事情。
一时没弄懂对方什么意思的少年懵懵懂懂的接过来展开卷轴,不确定的看看长凳上的少女,在得到对方等待的目光后,只好去看那个卷轴。
这个卷轴上写着的密密麻麻的字,爱德华仔细看了看后,明白了关于一个叫做“白化病”的病症的论述。
爱德华不知道伊莎贝拉把这个给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再次收到少年莫名的眼神,伊莎贝拉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认真看。”
于是少年只好低下头去继续看这个卷轴,然后他看到了一些让他觉得眼熟的东西:
“……白化病的患者的主要症状是全身上下的皮肤,包括毛发都会因为病症的加重而变得白化,失去本身所拥有的颜色,而瞳孔则渐渐向红色变化,患者会产生强烈的畏光症状,身体也非常容易被阳光晒伤……目前没有什么有效的医治手段,只能休养和躲避日光直射……白化病没有传播途径,是先天性疾病,唯一已知的发病病因是近亲生育……”
……近亲生育。
少年的脑子被这四个字扫的一片空白……
看到爱德华震惊到失神的双眼,伊莎贝拉知道他已经明白其中关键了。少女微微叹口气,双手环抱有些无奈的说道,“可能你一时还无法接受,不过病症是不会骗人的。你的父亲并不是西蛮那个早丧的历王,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你的父亲伽罗的某位皇室的直系血亲。可能是真红亲王,也可能是伽罗的皇帝陛下,或者是其他什么具有皇室血脉的人。不过这个只有席琳长公主才知道,可是她却这个样子,怪不得阿尔万这么随便的就同意了,原来他知道什么都问不出来。”
伊莎贝拉似乎还在为没问出究竟这件事而懊恼着。
“……为什么?”
“嗯?”
“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你是我表弟还是亲弟弟,”伊莎贝拉无奈的摊手耸了耸肩,“我这次来只是奉命带回你,顺便弄清楚你父亲究竟是谁,不过现在看长公主这个样子,怕是不可能了。你也别太纠结,毕竟身为皇室的人,就要有这份自觉,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应该很乱,先静一会儿吧!我出去找阿尔万算账去。”
说完,伊莎贝拉站起来拉开门就离开了,这位雷厉风行的骑士少女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同情和关切,似乎就好像是她说的那样,皇室的人,要有这份自觉。
其实她口中的那份自觉是什么,爱德华觉得自己并不清楚。
他只觉得自己本来就总是不舒服的胸口此刻变得更加的不舒服了。仔细想想,其实自己父亲是谁?爱德华并不关心,因为在他的心里他本来就是没有父亲的孩子,而母亲又一直是那个样子,至少到今天为止,他是一个人撑过来的。刚才只不过是一瞬间被震惊了而已,不论自己的老爹不论是皇帝还是亲王,似乎都没有什么坏处。
哦不,也不是一点坏处都没有。这么一看,一直以来西蛮王对自己的态度也就可以解释了,他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并不是自己弟弟的儿子才做出那样的。按照自己这位表姐来西蛮这一系列的强势表现来看,西蛮和伽罗的差距并不像西蛮对外宣称的那样。而作为西蛮王的阿尔万对于伽罗的恨不比自己对于他的恨要轻。相较之下,自己不过是西蛮王对于伽罗皇朝怨恨的一个载体,但是他又没法去对伽罗做什么,甚至连一个出使的公主都不敢碰,于是只好将情绪发泄在自己身上。
爱德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母亲,不禁露出一个森然而讽刺的笑。凭什么自己为一个抛弃自己的国度去承担这份仇恨?什么叫做皇室的自觉?
爱德华觉得自己对于西蛮王的那份畏惧感也减轻了……什么西蛮王嘛!不过是一个只会欺负弱者的败犬而已嘛!撑什么威风?摆什么架子?有本事去铲平伽罗皇室啊?见到伽罗的一个公主就怂的跟狗一样,还西蛮之王的尊严,笑死人了!
想到这,少年忽然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对啊,既然自己有可能是伽罗的皇子的话,那么如果自己成为伽罗皇帝的话?岂不是就可以把阿尔万想怎么踩就怎么踩了?
这些年来的紫所受的屈辱和怨恨,都可以十倍百倍千倍万倍十万倍百万倍千万倍亿万倍的还!!!回!!!去!!!
这……是何等的美妙啊!
看着熟睡中的母亲,爱德华的笑灿烂起来了,灿烂的更加肆意了。
他轻轻的坐到了床边,白皙的手轻轻勾起发丝,母亲漂亮的容颜在睡着的时候是最美的。
“母亲,你知道吗?我恨过你,恨你为什么把我生下来自己却那个样子;我也爱着你,只有你能对我笑一笑,即便那是虚伪,我也愿意一直假装下去;而现在,我还要感谢你,不论你和我的那两位叔叔发生了什么,我都感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说完少年吻上了母亲的唇。
良久,唇分。
爱德华再次换上了那副隐忍而冷漠的表情,他转身走到镜子面前,确认自己的状态没有问题后,拉开门头也不回的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