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好心的姐姐没有留下姓名。
真好看啊,是她自己绣的吗?
男孩看着手中那绣工精致的荷包,那份量实实在在地在手心上,他觉得心中有一股暖流在淌动。
那是第一个这么温柔跟他说话的人。
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自己已经开始傻笑了起来。
……
结束了这个偶然的插曲,男孩再一次回到了他生活的轨道上。
今天的日子有些特殊,听说有一位大人物路径此地,人们都想去沾沾喜气,而不想碰到一个衣着破烂的一身脏的小乞丐。
男孩接连去了几家平时还愿意付个一两个铜板收他做杂役的店铺,可是他们今天都对男孩避而远之,似乎他身上带了什么疫病似得,光是入眼便已经让人觉得晦气。
不过这种事情也并非是偶然了,对此早已经习惯的男孩心中并没有起什么波澜。
他不会失落,不会抱怨,觉得上天为何如此不公,这些念头从来没有过。
既然只能这样活下去,那就这样活下去。
是的,正如白清璃所肯定的那样,这个男孩很特殊。
男孩是很特殊,但是并不幸运。
赵麻子是一个无赖,人如其名,长着一张横肉遍布的麻子脸。
他虽得一身强健的体魄却从来不肯辛勤劳动,且好有一嗜好。
赌。
为了满足这个爱好,他常常干一些不干净的事情,而且仗着他有亲戚在衙门办差,大事不敢干,小人之事可是做尽了。欠钱不还是常有的事,威胁人家借钱给他不说,有时候连乞丐的钱他都要抢。
很不幸的,男孩被他盯上了。
这天赵麻子正输了个精光从赌场走出来,却发现旁边一小乞丐的腰间别着个模样精致的荷包,那荷包鼓鼓的,想必装着不少银钱。
送不是上门来的钱?
赌兴正上头的赵麻子立马便鬼迷心窍了。
于是便有了后面这么一出,赵麻子一口咬定了男孩是贼,这荷包就是他偷的。
男孩试过争辩,可是没有人相信他,也没人愿意帮一个小乞丐,再说了,这荷包一看就和他极为不搭,怎么可能会是他自己的?
男孩自然是不会愿意把荷包交给赵麻子的。
更何况这是那位少女的东西,她给的东西,绝对不能让别人抢了去。
就是这个念头驱使着身体行动,他死死地护住了那荷包,赵麻子身强力壮,竟然还没法从他手里抢过荷包来。
一番纠缠之下,赵麻子恼火了起来,单纯的争夺变成了拳打脚踢。
男孩瘦弱的身体怎么可能经得起打?
他咬牙挺着疼痛,可是奈何不住身体实在虚弱,硬生生地被赵麻子打得意识模糊。
这时才终于有人敢出来说一两句话,可是又被赵麻子那拳头给吓了回去。
男孩看着赵麻子那丑恶至极的嘴脸,拳头不自觉的紧握了起来。
他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意识消失之前,他幻想着,幻想着一位大侠站了出来,狠狠地教育了赵麻子一顿,然后……
……
……
眼睛似乎已经能撑开一条缝,黑暗的视野之中一丝光线从裂缝中照了进来。
这一丝来自裂缝之中的光将他唤醒。
男孩醒来了。
奇怪。
这是他苏醒之后的第一个念头。
他艰难地抬起手臂,指尖轻轻地抚过红木上自然的纹理,光滑的质地所给予的触感让他知道这是真实的一切。
他大口地将带有淡淡香味的空气吸入肺中,这才觉得耳边轰隆作响的鸣声轻了不少。
“哟,少年,你醒了么?”轻灵活泼的嗓音呼唤着他。
男孩记得这个声音。
但是他不敢相信。
直到他确确实实地看见那个施恩于他的少女正坐在他的边上时,他才相信这是事实。
“我……在哪?”心中有千言万语,可那不听使唤的笨嘴却只能代为转达一句互不相干的话语。
“这是在客栈里。”白清璃说道。
“抱歉啊,我没想到那么多,害得你被当成贼,实在对不住。”她颇为愧疚地说道。
事情因那荷包而起,她本以为她是做好事,可是却意外地害了别人。
男孩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白清璃给男孩所用的药是从白泽那里带出来的,这可是人间的凡药所不能比的,恢复伤筋动骨之伤也只需短短数天,效果超群。
“你动一下试试还疼不?”白清璃柔声问道。
男孩试着坐起身来,却发现身体比自己的想象中更有力,不仅如此,还觉得耳聪目明,脑子也清晰多了。就像是平时一直压在身上的石头被卸掉了一样,浑身都轻松极了。
他立刻下床试着蹦跶了两下。
“看来恢复得不错嘛。”白清璃满意地点了点头。
洗干净了之后的男孩模样倒是俊秀,之前一脸的灰都看不出来。
“对了,有什么打算吗?”
男孩不明所以,投去疑惑的眼神。
“就是说……你有没有打算以后干什么?难道就这么一直流浪么?”白清璃指尖比划着。
“我……不知道。”男孩摇了摇头。
白清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男孩看着她轻轻地走近,她那如玉般手掌轻轻地盖在了他的头上。
“那,有没有什么梦想呢?”她问道,“就是心里想做什么事。”
男孩依旧摇头。
显然他的迷茫都是真实的。
白清璃一时间也再无话可说了。
“没地方去的话,你不如先跟着我吧,帮我打打杂,我给你结工钱。”
男孩这一回倒是点头如捣蒜。
“姐姐……我可以这样叫你么?”
“嗯……”白清璃犹豫了一下,其实对于这个称呼她稍稍地有一些不适,但是转念一想,习惯习惯也就算了。
就她现在这模样也完全不像是“哥哥”。
……
白清璃决定先带男孩去饱餐一顿,好好让他对待一下空了几天的胃。
男孩在餐桌上也是文静极了,本以为饿了这么久的他应该会狼吞虎咽一番,然而事实并不如此,他很是乖巧地站在一旁着等待着。
“为什么不吃呢?”白清璃问道。
“因为姐姐还没有吃,姐姐也没有让我吃。”男孩用着那略显稚嫩的声音回答道。
“干嘛这么拘谨啊,我又不是哪家的千金小姐,你也不是我的仆人,来,随便吃。”
白清璃很是自然地拉着男孩让他坐下,并将碗筷推到了他的面前。
然而男孩还是摇了摇头。
“姐姐先吃,我才吃。”他执拗地说道。
“好吧好吧。”
未曾料到男孩竟对这么件小事如此倔强,白清璃表示认输,并从夹了一小块肉送进口中。
“吃吧。”
男孩并没有动作。
白清璃注意到他一直盯着自己的手。
“你没用过筷子?”她立马意识到。
难道他从小到大都没有正儿八经地在餐桌上吃过一顿像样的饭吗?白清璃联想到男孩的悲惨过去。
男孩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头,很老实地承认了自己不会用筷子。
“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白清璃点了点头。
现学的话,菜会不会凉了啊?白清璃有些担心男孩吃不到热乎的。
“我喂你吧?”她说道。
“不,我自己可以的。”男孩拒绝了她的提议,再次摆弄起筷子来。
然而第一次碰筷子的他还是显得很生疏。
他还想尝试,一块肉已经被夹到了他的嘴边。
“啊~”白清璃微笑着。
那热腾腾的香气刺激着他的食欲。
犹豫了一下,男孩还是张嘴了。
“真乖。”白清璃的笑容更是灿烂了几分。
男孩低下头没有去看她的眼睛。
他的脸色已经有几分微红。
那筷子,貌似是碰过她的唇的?
白清璃并没有平常女儿家的矜持,也没有那么细腻的心思,对她而言这种小细节已经被略过了。
当然对于缺乏知识和教养的男孩而言,他也并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不妥之处。
他咀嚼着那块肉,只觉得口腔中飘香四溢。
这是男孩第一次发觉,原来食物是有香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