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璃的疑问并没有逃过年轻男子的眼,他只是微笑着,抬手从书架之上另取下一本书后,这才悠悠开口:
“很多事情都不像表面看到的那般简单,白姑娘是如何认为呢?”
他的脸上,隐隐浮现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神色。
而那被他覆于手掌上的书籍,翻动的书页之中可以窥见几个分明的白纸黑字。
白清璃先并未深解他此番话的含义,而从男子的脸上那亲切的笑容里也捕捉不到什么细微的表情变化。
但从年轻男子的身上白清璃却觉察到了与其外表并不相符的老成。
衣着之上也毫无亮点可察,他的身上只是虽然极为简朴但也并不粗糙的素雅常服,也没有佩戴任何能依着蛛丝马迹猜测出有关于男子个人信息之类的饰物。
虽然男子的脸上依旧是亲和的笑容,但白清璃忽然感到一阵无形的压迫感。
男子给她的感觉让她的眼中不禁浮现了自己那位极其严厉的老师,出于对那位的畏惧,她一下子变得规矩了不少,赶忙将高高架着的双腿放了下来,正经地坐好。
“敢问这位……前辈,想必您就是天机阁阁主?”
男子依旧勾着嘴角。
他又先是一抬手,那手势似乎是在表达“稍后再回答”的意思。
“那么,姑娘的答案是如何呢?”
那不紧不慢的温和嗓音提醒着白清璃对于方才的问题做出回答。
不知为何,白清璃隐隐地感受到了些许白泽在给她上课时的氛围,而此时则是引来了她苦恼不已的随堂测试时间。
随堂测试本就是她上辈子所一直苦恼的问题,因为注意力非常容易分散的她总是容易神游在自己的幻想故事之中放飞翅膀,而常常忘了黑板上的内容与老师的声音。
而与前世不同的是,这一世她得到了一对一单独辅导的待遇,以及一把随时可能拍下来的戒尺的威胁。
每当戒尺一摇,她就知道自己该拼命地思考去作答了。
虽然此刻没有戒尺的威胁,但是她的脑子还是习惯性很快转了起来。
“确实如此。”
这个答案自然不需要多少思考。
男子轻轻点了点头,对于这个答案自然也是有所预料。
“不过呢,依我看来,更多时候事情本身就很简单,只不过看事情的想法不简单,所以问题也就不简单了。”
不过随之,白清璃又再度开口。
“哦?”男子的眼睛微微闭合,对于她所说的话起了些兴趣。
“一个事情简单与否,自是不能用眼所看到的表面去衡量,思考的方式不同,看事情的角度也不相同,也正是这个原因造就了所谓的‘表面的简单’。”
“只有认为事情不简单的时候,事情才真正的不简单。”
白清璃所说的道理实则是源于白泽,不然就凭她这点浅薄的阅历哪里悟得出来什么道理。
不知为何,白泽总是要求白清璃与自己对弈,尽管知道白清璃对于下棋这东西根本毫无天赋,而她也毫无兴趣。
自然,他在棋局之中是放了一个太平洋的水,可就算如此,白清璃还是一次都没有赢过。
后来她才知道,这只是白泽为了让她能够专心听讲的特殊手段,在对弈中紧张的棋局能够让她那颗总是四处乱窜的心儿短暂地专注于一样事物。
也只有这种时候,他的很多话才能让白清璃听进去。
而白清璃此刻的一番话自然也是源于白泽与她的一次对弈之中。
在一次对弈中,白清璃在对弈中完美的走进了白泽的圈套,甚至还沾沾自喜的以为自己走了一步好棋,在被白泽的一手无情地杀灭了她脑中的喜悦之后,白泽便借机讲起了课。
“你的想法太简单了。”白泽如此说道。
“每一次你都只是简单地去看每一枚棋子下一步,而却不去猜测对手的意图以及接下来的第二步,第三步所可能带来的改变。”
“哼,我就算是会算也不可能算过老奸巨猾的老师吧?”
当时的白清璃因为输的心态炸裂,还有些闹小脾气,鼓着腮帮子扭过头去,并不服白泽的说教。
白泽自然不会跟她计较,颇有耐心地继续说道:“我并没有说你的想法简单就是傻,有时候,想法简单反倒是好事。”
“要知道,自作聪明和小心谨慎可不是一回事。总是有人自作聪明的以为自己看透了事情的真相,却不料那原本就如同它表面那般的简单的事情却因为他们的自作聪明而变得复杂,而最后人们却还是会得意洋洋地以为自己很聪明,解决了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有时候最让人想不到的事情就是‘原来这件事情这么简单’。”
白泽的原话便是如此。
白清璃所说,是自己对于那一番话的理解。
“白姑娘见解独到。”
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白清璃并没有带着附和的意味来回答他的问题,她的回答是经过一番认真思考的真心话。
她清澈的眼眸之中没有夹带着那些庸俗之人的索求的贪念,也没有修道之人那份对更高境界的渴求,实在是难能可贵。
这果然是为极其特殊的客人。
“那么,便由在下回答姑娘方才的疑问。”
“在下正是这天机阁的阁主,明知。约姑娘来此一叙的也正是本人”
这自我介绍极为短暂,但也敲定了白清璃心里已经有了些数的答案。
男子移步至白清璃的对面坐下,白清璃注意到他手中所拿的书籍似乎发生了些细微的变化。
就在方才,那书的封面之上不曾有过一个文字,可现在,“机关道”三个清晰的字符正位列于书封的右侧。
“依白姑娘之见,这书的玄妙又是简单与否呢?”注意到了白清璃的视线,明知又特意地将手中的书籍翻了个面正对着白清璃,好让她更清楚地看见。
“若是不能知晓其中的奥妙,这简单与否自然也就不好说了,事情就是因为看不透才会变得复杂呐。”
听罢,明知嘴角微微一扬,也不再过多提问,将书扣于桌面推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