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应该耍这种小聪明的。”
白夜转过身淡漠道。
他的声线有种空灵幽渺之感，听到这种声音恍惚会有一种身处夜空的感觉，他的声音几乎不会引起他人反感。
但对枯若魔来说，白夜声音犹如地狱而来的死神，降下死诏。
他的灵魂就像堕入地狱一般，如同浸入冰冷的深潭一般寒冷的恐惧。
枯若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随即，他的体内升起一股燥热之感。
他的血液似乎燃烧了起来，以抵挡那种来自灵魂的深寒。
枯若魔感觉自己的灵魂被炎与寒所交织。
如同爆发而出的岩浆与极北冰域的寒冰相互叠加。
他的身体青筋暴起，血液似乎随时会爆裂而出。
他的眼睛被一片猩红所笼罩，嗜血之欲再次从他的灵魂深处被唤起。
一道道细小的腥红之线从枯若魔的体内发散而出，缓缓向上飘荡，凝聚出一片血色深云。
白夜抬头看向那片血云，深红近黑，他感受到从中溢出的咒怨，痛苦，不甘，绝望与无助。
白夜仿佛看见了一个个村落，那村落毫无生机，残败，破损，无数残缺的肢体遍布其内，腥血汇成的泉流在血雾中流转。
那是被枯若魔屠尽的村庄，无数百姓惨死其中。
那是无数惨死其手的生灵的怨念与鲜血化为的虚影。
那是——血煞！
此时的枯若魔根本无心感受着自身的变化，他方才发现，他所在的根本不在玄痕山脉之中。
虚无笼罩四方，广袤无垠的虚海上，通天巨树植根其中，仿佛承接着万界天地。
枯若魔忽然明白了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不受控制，蚀骨之痛为什么会渗入灵魂。
因为他现在根本不在自己的躯体内。
他现在是灵魂之体，如果鬼魅的虚体！
而他现在正于对方的魂域识海内！
白夜则对于枯若魔的变化毫不在意，因为这就是他引出来的。
他平静的对着枯若魔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害了很多人。”
枯若魔想要发出声音辩解，但他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油尽灯枯的不只是他的躯体，还有灵魂。
他只能匍匐在地上，恐惧，让他再次低下了头。
“我说过，我不喜欢耍小聪明的人。”
白夜的声音极为平静，甚至平静的有些可怕。
枯若魔看不清对方面具之下的神色，但他依旧感受到胆寒。
白夜冷冷的看着枯若魔，他在语言中将自己的罪说的轻巧，但，血煞是无法撒谎的。
若非屠了近千人，又怎么可能凝聚出如此血煞。
血煞中浓郁的怨念与仇恨已经说明了一切。
白夜看着匍匐于地面的枯若魔，语气越加冰冷。
“我讨厌杀人。”
白夜缓缓的蹲了下来。
枯若魔感受到白夜的动作，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再次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哦，准确的说是灵魂虚体。
“大……大人……”
他再次尝试说话，这次倒是可以了，他刚忙趁此机会说道：
“是小……小的贪心，杀人夺宝，屠村灭门的事……不……不会再有下次了。”
他不敢说‘只不过是屠了几个普通凡人组成的没用村子’，也不敢说‘杀人夺宝在修行界是常有的是，尤其是对于魔道宗门来说在正常不过。’
他是经过百年的摸滚带爬才走到现在的高度。
在他的理解中，任何卑劣的手段，只要对自己有好处，他就愿意去做。
只有通过不择手段，撕下所谓人的那一层的虚伪的矫情，损人以利己不才是修行最真实的一面吗？
枯若魔曾经想过自己为什么要修行，这个问题直到入了堕魔宗这个纯正的魔宗后他才想明白。
修行是为了让自己变强，让自己有实力。
有了实力就有了权利，就有了资源与机遇，就有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
修行只是自己变强的手段，获得实力，登上高处，享受权势的美妙，这才是最根本的目的。
除此之外，不管是修道还是修魔，成魔还是成鬼，成人还是成狗，枯若魔都不在乎。
他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自以为是，道貌岸然的“正派”。
说到底不过是所处的阵营不同，各自获取的资源的角度不同，利益冲突摆了。
说什么“除魔卫道”，“守护上苍”，只不过是想要获得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头罢了。
不管是“正”还是“邪”，修为低微的修士，尘世的普通人都只是为他们自己向上爬的资源和道具而已。
一个需要通过培养弟子壮大宗门实力，一个需要通过杀戮提升自身的实力。
而在枯若魔眼中，白夜显然不可能是的“正派”人物，上古时期的人物，谁不是踏着别人的尸体变强的呢？
所以当白夜说自己讨厌杀人的时候，枯若魔心里甚至有些不屑。
怎么可能，您手里沾的血可不一定比我少啊～
只可惜对方太强了，枯若魔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哪根筋打错了，会在杀人这种小事上斤斤计较，但他不得不选择隐忍。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白夜很强，并且强的有点诡异，他怕白夜神经一抽把自己杀了，他怕死。
……
白夜静静的看着趴在地上不停求饶，实际心里的小心思放起花来的枯若魔。
他感到很可笑，他笑他的可悲与可恨，这是他的灵魂识海，二世的记忆虽然不在，但随着实力的上升，他来自二世的天赋逐渐显现。
比如说，看人心。
他自然知道枯若魔心里的想法。
「就这么杀了有点可惜啊……
而且，我讨厌杀人。」
他突然笑道：
“我知道，仅凭之前的话就定你的生死你肯定不服。”
“所以我决定编一个合理的理由来决定你的生死。”
听到白夜的话，枯若魔乞求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
身体里的那股燥热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便是那冰冷刺骨，犹如普通人溺于深潭而亡的寒意。
枯若魔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在这一刻到达了极致。
白夜心念一动，让枯若魔缓缓的抬起头。
他平静的开口道：
“你想杀我，想夺舍我，想把我炼化为傀儡，这是其一。”
“你不如我，打不过我，被我打败，你的生死自然由我决定，此为其二。”
“自以为是的耍小聪明，以为这样就能成功脱身的可笑想法，是为其三。”
“是不是觉得自己身为一个活着的丹虚的利用价值要比死了的丹虚境更有价值，所以认为像那种以实用价值为基础的上古修士就一定虚要你？”
枯若魔彻底抬起了头，看着带着面具的白夜，一种无名的恐惧笼罩于他的灵魂。
“说实话，他们不在乎，他们不在乎自己手下有没有能干的工具。
更何况对方的初衷是想杀自己，只不过被自己反杀罢了。
于是对方求饶甘愿但地位卑贱的侍从，那些人就会同意？”
“不会的，他们不傻，能活下来的，谁不狠，毕竟……
一个活着的隐患，不如炼制成一个半死的傀儡，一个完全由自己掌控的人偶更有利用价值，不是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