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年将辞，新年将至。
临近年底，金陵城比平时更为热闹。就好比眼前的庙会一般，人声鼎沸。
“师父师父，我要吃那个！”灵儿拉着我的手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一个摊位前。
“是糖画呢。”我笑了笑，打算问灵儿想要哪种形状的。
灵儿却抢先对老板说：“麻烦你画两个小人出来吧。”说罢，又补充道：“要连在一起的那种。”
“哦哦。”老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便开始熟练地蘸了一点糖液，开始作起画来。不一会老板递过两个手拉着手的小人，从轮廓还依稀辨认的出是一男一女。
老板你真是有心了......
身旁的灵儿倒是很开心地在笑着，嘛，只要灵儿开心就好咯。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断壁残垣~”高亢婉转的歌声回响着，灵儿眼前一亮，向前跑去，“师父快点，这里这里。”我穿过人群，眼前的戏台上，一位画着妆容的戏子正在唱着《牡丹亭》，见身旁的灵儿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的演出，我笑了笑，也开始欣赏台上的表演。
“偶然间心似缱，梅树边。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台上的戏子的声音似是撕心裂肺般，似乎要将自己的生命融入这一首曲中，周围的观众都默不作声地欣赏着。我看着台上的这一幕，不禁恍惚。为什么会感到莫名的熟悉呢？
似乎，也曾有那么一个身着层层叠叠罗裙的女子，像这般起舞。
似乎，也曾有那么一个歌唱着的女子，唱的那样撕心裂肺。
似乎，也曾有那么一个以扇遮面的女子，一曲终了，回首嫣然一笑。
我不由得出了神，直至灵儿的声音将我拉了回来。
“师父？师父？”灵儿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一晃，我这才回过神来，挤出一抹笑容，“刚刚师父走神了。”
“师父，你......怎么哭了？”灵儿错愕地看着我。
我伸出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拿下来已是满手的泪水。
是啊，我怎么哭了......
好奇怪啊......
好像是回忆一般，但却是那么的模糊。
我抹去脸上的泪水，“没事，师父没事。”又强笑着对灵儿说道“灵儿你看这个糖人，再不吃可就要化了哦。”糖人被午后的太阳映照，闪烁着点点金芒。
灵儿看了一眼糖人，惊呼道“真的快化了！”随后将糖人举至嘴边，轻轻地舔了起来。一会又拉着我的手，“师父也来吃，再不吃就融化了。”
“好啊。”我笑了笑，低下头舔起糖人的另一边。焦黄色的糖液顺着舌尖流入口中，面前是专心舔着糖人的灵儿。看着近在咫尺的灵儿，我忍不住伸出手掐了掐灵儿的脸蛋。“走吧，师父不吃啦，都给灵儿了。”
“哦哦。”灵儿呆呆地点点头，低下头跟着我离开。不知怎么回事，灵儿的兴致突然变得低落。不过一会儿，灵儿就又变回原来那样活泼了。
“师父师父，那里有面具卖诶。”灵儿的眼睛闪动起来，我们来到摊位前，开始挑选。
“师父你看这个怎么样？”灵儿挑出了一个狐狸面具，戴在了脸上。覆盖半脸的面具遮住了琼鼻以上的部分，堪堪露出一双秋水一般的眼。
“挺可爱的。”我由衷地赞叹。灵儿本就生的一副美人胚子，自修行后，便愈加显得出尘。
“诶嘿嘿~”灵儿俏皮一笑，又拿出了一个面具，戴在了我的脸上。
“什么面具啊？”我下意识地想要取下面具。灵儿却抓住了我的手，“师父别看嘛，要留点神秘感。”我无奈地放下了手，掏出了几枚铜钱交给老板。
继续随着人流向前走去，见到一堆人拥挤着围在一个摊位边，我护着灵儿挤了进去。是一个卖祈福手链的摊位。
我挑出一串红绳编织的手链，正欲买下，一旁的老板出声了：“这位公子，这串手链是与您挑的那串成一对的，我看您与旁边的佳人极为般配，不如......”
“好呀好呀。”灵儿一把夺过手链，又举起我的左手，将手链缠在我的手腕上。又向我伸出右手，眨了眨眼睛。
解开手中手链的结，我蹲下了身子，将手链轻轻地绕过灵儿的手腕，打了一个略松的结。灵儿伸出右手拉着我的左手，两串手链如同我们的手一般紧紧靠在一起。灵儿开心地笑了起来，牵起我的手向外走去。
......
秦灵儿感到了什么叫作“痛”。
不是那种身体上的疼痛，而是心灵上的痛。这是比数年之前身体的疼痛更甚一筹的剧痛，体肤之痛尚可缓解，可内心之痛只能默默忍受。
今天是她唯一一次见到师父流泪，师父看着台上的演出，不知想起了什么似的，竟然留下了眼泪。
看着师父脸上纵流的泪，秦灵儿的心就如同刀绞一般疼痛，伴之而来的，还有阵阵苦涩。
秦灵儿的内心，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
在庙会中逛着逛着，太阳已渐渐落下，转眼便已近黄昏。庙会中的摊贩们也开始收拾摊位准备离开。
我拉着灵儿的手走在离开的路上，灵儿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从刚刚开始，灵儿似乎就一直处在这种精神恍惚的状态。
突然，灵儿走到了我面前，抬起头盯着我的眼睛，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说道：“师父请跟灵儿来一下，灵儿有礼物想要送给师父。”
在我点了点头之后，灵儿便攥着我的手向前跑去。
会是什么礼物呢，真是期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