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神奈高中教学楼的某处角落
蔚蓝的天空不再,铅灰色的雨云从远处城市逐渐袭来,还在高悬于上的太阳仿佛一座孤立无援的城池一般,给予地上的人短暂的安全感。
身在人间的我,此时来到了校园里最偏僻的角落准备解决今天的午餐。用花岗岩制成的花坛低矮围栏可以很好地让人在上面稍作休息。
学校和外界隔离的铁丝网与花坛的一角相依靠,因此它也理所应当地变成了我的椅靠。
我半蹲坐着吃着昨天从超市半价买得炒面面包。
『今天还是在这边度过这个中午吧。』
因为早上用微波炉加热,面包胚还残留少许余温,不过就算完全冷了我也得全部吃完。毕竟现在财务十分紧张,在任何支出上面都要慎之再慎。
从海的那边吹来的风带着特有的苦涩。校园很大,这里又无人问津,无人打扰让我的心灵暂时得到了放松。
知更鸟站在细长的树梢上,卖力地向远处鸣叫,像在呼唤远处同伴般。
“如果你和一个棋手用国际象棋进行博弈,激战正酣时,对方突然随着自己的喜好,无视规则移动了棋子,甚至还为此得意洋洋,明明胜负还未分却一副胜利者的嘴脸,水沢同学,这个无赖是谁呢?”
我对着黄色调的教学楼的其中一个承重柱一字一言地说出。
“什么嘛!发现我了,没意思。”
水沢摆着一脸扫兴的表情从柱子后走出来。
“呐,是谁呢?”
“我不知道。”
我又重复询问了答案,但是被她无情地搪塞而过。
“答案是这个社会。”
“……”
我刻意地摆出电视节目主持人浮夸的动作宣布问题答案。
“真是的,前辈就是一直这样才没什么人缘呢!”
“我觉得这方面我们俩都彼此彼此吧。”
“诶——开什么玩笑。”
这个正在和我交流的人就是我的后辈——水沢悠,我通讯录稀少名额中的其中一个。
这时我注意到她的眼神在游离,便一直盯着她看。
『没有什么事她可不会来找我,难道有什么心事?』
“话说你一直盯着哪边看?”
“你最近是不是吃得有点多了。”
我故意将目光下移了几分。
“混蛋,快把视线移开。”
水沢连忙按住裙子,将身子撇向一旁。我也将目光收回,顺势拉开一直放在一边的乌龙茶的拉环喝了起来。
一股茶香涌入鼻腔。
水沢抬头看了一会天上的飞鸟。待到不知所踪后,她瞥了我一眼,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前辈如果能在班级上多多看些气氛,想必也就不用在这边打发时间吧。”
“那么天天都在察言观色的你,真正的知心朋友又有多少呢?”
『知心朋友的意义不言而喻。』
“……”
我立刻反唇相讥,水沢一时语塞。
头顶知更鸟停止了鸣叫,独自站在那个树枝上,不安地向周围的环境看去。
气氛逐渐变得尴尬起来,水沢一语未发,只是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楼道长廊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如果我能像前辈一样就好了。”
过了好一会,水沢垂下头发出了细如蚊呐的叹息。
我也朝远方眺望,展翅的海燕向着海的那边飞去。
“要是变成我这样你就不是现在的水沢同学了。”
“……”
“这样的话就像一个模仿着濑川智冶的提线木偶——”
我试图安慰着水沢,不过当自己提到提线木偶时便像触电般顿了一下。
『毕竟自己就好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前辈倒是很喜欢对我说教呢?”
水沢忽地抬头对我露出一抹微笑。我能注意到一朵晶莹的泪花轻盈地从她眼角绽放不知落向何方。
“在这场时长为一生的棋局上,你只要做的是,不被这个赖皮的棋手将军。”
“那前辈会怎么做呢?面对这个对手。”
我微微勾起嘴角,将喝完的易拉罐捏扁冷冷哼道:
“当然和它一样不择手段来获得最后的胜利。”
“真是的,不过这也的确很像前辈的性格。”
水濑说完便发出了笑声。我也舒心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心情好些了。』
“前辈的打工还顺利吗?”
水沢突然向我抛出了一个话题。
“怎么说呢?马马虎虎吧,摸鱼以度日吧。”
“咦——明目张胆地偷懒!”
“开玩笑的啦,工作的很认真的。”
“真不像现在的前辈。”
我打趣地回答,不禁向远处袭来的滚滚黑云看去。
『要下雨了。』
“前辈,我要走了,班里几个姐妹找我有事。”
水濑摆弄着智能手机,手速飞快地按动着屏幕。
“哦——这样。”
我淡然地应付过去。水濑似乎有点不满,但也没说什么就径自地离开了。
现在这个地方有只剩下我一个人,在下雨前的带着湿润空气在肺部窜动,身体不适地排斥着这个气味。
独自一人又在花坛边坐了一会后,颇感无趣,我准备回到自己的班级。
从楼道长廊里穿行,我尽可能地靠着边走,不愿与周围有过多接触。
过往的行人也不算少数,大部分人虽然是结伴而行,可是他们在心里上却保持一定距离。
他们也在察言观色,在交谈中观察对方的言行和表情,大脑尽可能快地模拟最适合那种场合的面具,只要戴上它就可以向对方表示:
“XX我是最懂你的。你看,你的话题我都能巧妙地应付,我们是好朋友呢!”
另一人即使有所察觉也只会打哈哈一般:
“那当然,我们可是朋友啊。”
我也没有什么表情以对,不过逐渐地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希望离开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下午上课时间——二年B班的教室内
上课的老师乐此不疲地朝全班传授着宝贵的知识,我的耳朵源源不断的涌入老师的声音。
我坐在座位上,无聊地从窗外向经常呆的角落看去,那只知更鸟早已不在那根树梢上,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
我会心一笑,将走神的自己重新拉回课堂。
『看来它已经找到了。』
附录:
水沢悠——神奈高中一年生,是濑川智冶的后辈,偶尔会跑到濑川呆着的地方找他,平时都是和她的朋友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