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阳光透过客厅的纱帘照在脸上，将我从一个噩梦中唤醒。
从沙发上坐起来后，我对着地上褪色的地毯发了会呆，这才想起，昨天半夜的时候，加奈子不知为何突然冲进了我的房间，将我从床上拖了下来。
那时她身上有股浓烈的酒味，神经兮兮地大喊大叫，让我去把卫生间和走廊都打扫干净。
我们家的一户建是他们新婚时候买的，离周围其他的房子有点远，并且隔了一个院子，所以即便是半夜搞出这么大动静，也没有其他邻居上门投诉。
当时加奈子嘴里含糊地骂着脏话，一边用手扯着我的头发，拉我下楼去了卫生间。
打开灯后，我看到马桶旁横流的秽物，应该是加奈子喝多酒后吐出来的，她经常这样。
“你眼睛是瞎了吗？这里这么多脏东西你没看见就上楼睡觉？你准备让我来伺候你是吗？”
说着，加奈子用手猛地敲了一下我的后脑勺。
“快收拾干净，恶心死了。”
我找来了拖把和垃圾袋，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加奈子醉醺醺地斜靠在门上看着我，时不时地说些什么，那些话我都没听进去。
接着她又拉我去了走廊，那里同样有加奈子的呕吐物，我机械地清理着。
消毒水和呕吐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慢慢在空中飘散开。
一遍清理后加奈子不满意，于是我便再清理一遍。
就这么一直折腾到凌晨三点，加奈子终于满意地回房睡去了，临走的时候她扔下一句话：
“我看你今天都没打算回来，今晚别睡房间了。”
那句话越来越远，加奈子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尽头，我重新回到客厅。
走向沙发去睡的时候，我看到先前的蛾子已经落在地上僵死了，便顺手用纸巾包裹住它的尸体扔进了垃圾桶。
想到这，我拍了拍脸，让自己从不太愉快的回忆中回到现实。
墙上挂钟的时针刚好走到七点整，加奈子还在睡觉。
我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打开门朝院子走去。
多年前继父还在的时候，他曾一度非常喜欢这个院子，几乎可以说是为了这个院子才决定买下这栋房子的。
记得刚搬进来第二周，继父就在院子的角落里栽下了一棵树苗。
我隐约感觉他好像曾告诉过我这棵树的学名，但是我却没记住。
我手里提着一桶水走向那个角落，看着高大干枯的枝杈痛苦地向着天空伸展。
我习惯每天趁加奈子起来之前给树浇上水，因为加奈子很讨厌这棵树，她不止一次地念叨过要找人来把这棵死树处理掉。
水桶里的水摇晃着，打湿了裤管。
我用水瓢取了些水，围绕着树根均匀地洒落，接着顺时针走到下一处再次洒水。
很快，水桶见底了。
我放下桶，挽起袖子，俯身将枯树根部长出的一簇簇杂草连根拔除。
额头上的汗水滚落到眼睛里，泪腺立马分泌出大量的泪水来。
模糊的视线中，我好像又看到了过去的样子。
在继父失去工作之前，我也总看见他像这样蹲在院子里用镰刀除草。
直到那天下午，在他的房间里，他第一次触碰我的身体，我感受到来自男人手指上厚茧的粗糙摩擦，一点点的，在我的肌肤上游走。
我闭上眼睛没有看他，脑中想象着那个蹲在地上除草的男人背影，浑身发抖。
自此之后，我便很少再看到继父蹲在那棵树下了。
“阿！阿！”
突然传来的乌鸦叫声让我回过神来，几只通体乌黑发亮的渡鸦拍打着翅膀从枯树上方飞过。
该去准备早餐了，再有一会加奈子就该起来了。我收回思绪，将杂草装在塑料袋里扔进分类垃圾桶后，便拎着桶朝房子走去。
今天的早餐是我做的煎鸡蛋和烹炸过的黄油吐司面包，看起来还算让加奈子认可。
她将整块吐司吃完后，边擦嘴边问：“你怎么还不去学校？”
我说：“国中已经开始放春假了，暂时不用去学校了。”
她听完“哦”了一声，然后起身去换衣服，准备上班。
安藤加奈子，现年三十二岁，年纪轻轻的时候就嫁给了那个男人。原本以为这男人老实可靠并且还有些钱，下半辈子能供她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但她很快发现，这个男人在那方面有缺陷，结婚三年后，两人始终都要不到孩子。
其实加奈子原本对要孩子的事情并不执着，但无奈自己的父母和亲家给了很多压力，于是便答应丈夫去领养一个。
在福利院看到五月的时候，加奈子就觉得这个孩子有点不一样，被她注视着的时候总有种说不上来的不舒服；可偏偏丈夫却很喜欢她，明确地和福利院要来了这个孩子。
三人在度过一段幸福平淡的时光后，就在加奈子快要忘记的时候，最初的不祥预感还是应验了。
先是丈夫所在工厂关闭，一夜之间失去了原本的职位，几次求职碰壁后便成天躲在家里。
这段时间的真空使得加奈子不得不重回职场，她在镇上找了份工作，上起了班。
几个月后，她察觉到了丈夫和女儿之间似乎有点不对劲。
加奈子并没有什么证据，只是一种女人的直觉，她本能地感到他们之间亲密得有些过分了。
于是她在一天下午没有任何征兆地从单位赶回家里，在推开卧室门的时候，她尖叫了出来。
“他妈的，怎么穿不进去。”
加奈子轻声咒骂着，同时努力地把脚塞进鞋子里。
我和她隔着客厅，正站在水槽前把刚才用过的碟子洗干净。
我用余光看见她脚尖点地，穿好了鞋子，于是我赶紧把手擦干，把她放在餐桌上的包拿给了她。
“妈妈，有件事想跟您商量。”
“什么事情，你说吧。”
加奈子接过包正在检查里面的东西，头都没抬。
“有田家后天会出镇子去旅行，大概四天左右，他们想叫我一起去。”我把昨晚在纪子家吃饭时，纪子的邀约告诉了继母。
“不行。”加奈子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种鄙夷。
我说：“可我有点想去，我今天会把家里都收拾干净，明天去超市买点菜，然后……”
不等我话说完，加奈子大声打断了我：“你说什么呢？你以为你在用谁的钱？别忘记你上高中的钱还是我挣来的。你要去的话，高中就别去上了，你以为你是有田家养大的吗？真是好笑。”
我的手攥紧了衣角。
加奈子看我没说话，嗤笑一声，将门拉开后重重关上，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