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制的杯子触碰到嘴唇，我感到了舌尖和喉咙传来一阵滚烫的灼烧。
将杯子小心地放回去后，我看着眼前的中年女人，再次笑了起来。
“阿姨，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我们家？”
然而巫女并没有接我的话继续说下去。她从宽大的袖袍里摸出了一颗被黑色糖纸包裹着的糖，放到了我面前。
“来，吃颗糖吧。比起你姐姐，你过得这么苦，需要吃。”
我扶住桌角站了起来，没有拿那颗糖，脸转向室外——从神殿入口处露出一方灰色的天空。
“不用了阿姨，我该走了。打扰了你这么久，实在不好意思。”
巫女也跟着站起来。她的人比我高出半截，用眼睛注视着我。接着，她突然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像是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来。
“啊！我真是不长记性啊，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明明你刚来的时候我还记着，要是没把这些给你，我那死孩子可不得说死我。”
“你等我一下。”巫女说完这句话后，立马急匆匆地跑开了。
我狐疑地看着她摆动双臂，一路小跑横穿过殿内，来到之前进门时我看见她正在跪拜的神像前。
在氤氲的烟雾里，巫女在神龛附近摸索着什么。
我的视线随着烟雾缓缓向上看去。
在神龛之上有一根红色的房梁。经过时间的侵蚀，房梁表面的红漆变得暗淡和斑驳。而在房梁之上，悬挂着一块空白的匾额。
匾额和神像……
正当我在思索空白匾额和神像之间的联系时，巫女已经拿到了她要的东西，回到了我面前。
“这些是我那死孩子叮嘱要交给你的，你拿着带回去吧。”
我看着巫女摊开的手掌上，安静地躺着三个由粗布片胡乱拼接而成的人形。他们每个都没有脸，身上也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是精美的工艺。
巫女看我没有立马将人形拿过去，显得有些急躁。
中年女人的肩膀动了一下，想用另一只手来抓我的手，被我微微侧身让开了。
“阿姨，对不起，我还是没有想起您家的孩子，也不能无故受人恩惠。况且您陪我聊了这么久，要送谢礼的人也是我才对。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家了，谢谢您。”
我颔首向面前的女人浅浅鞠躬，没有再看巫女，转身朝神社入口走去。
可能是因为神殿的木制地板长期处于山中潮湿的环境，加之木材老化，我的脚每在地上走一步，都发出一声难听的吱呀声。所以当巫女变了调的沙哑声音从脑后突然响起时，我竟有点分辨不出它俩。
“你要回哪个家去！”
巫女的话让殿内的气氛再次安静了下来。我没有再往前走，转过头看着她。
殿内的烟雾缓缓升腾。
巫女走了过来，她动作轻柔地拉起我的手，将三个难看的人形和一张发黄卷曲的名片交到了我的手上，然后轻轻搂住了我。
这次我没有拒绝。我的脸贴在她柔软的胸脯上，鼻子里嗅到巫女袍服上所散发着的一股淡淡的霉味。
中年巫女用手抚摸着我的后背，把嘴贴近我的耳廓：“五月，谢谢你照顾我的孩子。你要记得，你会知道该怎么使用他们的。这三个人形可以帮助你，帮助你改变你的命运和你所认识之人的因缘。若是你有任何的困惑，我也愿意帮你。这是我们对你的报答。”
在巫女的怀抱里，我微微点头，接受了她的馈赠。
“阿！——”
一只硕大的渡鸦怪叫着飞进了大殿内，在它漆黑的眼睛里，正倒映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