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我悄悄把门推开一条缝观察对面加奈子的房间,那扇门关的很严实,屋子里安静的可怕。
也许刚才发泄了一通火气,加奈子累了,现在正睡得深沉。
我没有穿鞋,光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熟悉的走到厨房的水槽前蹲了下来,我用手从水槽柜的下方拿出了一个小框,在一堆杂物之下巫女送给我的人偶正被一层油纸包裹的严严实实。
我从中拿出一个。
和我想的差不多,人偶的样子再次发生了变化,这次它的质感不但更加细腻,像是某种高级布料所作出,而且它的五官清晰的出现在原本空白的脸部。
我用手指轻轻触碰那黑色的玻璃眼珠,将原本有些歪的眼珠扶正。
稍微将人形拿得更远了一些。
静谧的夜里,人偶的脑袋上的粗布现在被细腻的波浪发丝替代,从卷曲的弧度来看,都和楼上的女人十分相像了。
想到刚才的加奈子看我要扑上来抢夺相框,她再次抬腿踹中了我的肚子,腹痛让我忍不住跪在地上。
加奈子发出了一声轻蔑的笑声,而后将相框朝我的书桌砸去。
樱桃木的相框立刻四分五裂,加奈子从中抽出了照片。
照片上的纪子和我都穿着国中的校服,她正笑着抱着我,背景是学校的操场,我们抬手腕让彼此的红蓝绳结露出来。
我看着加奈子的手在裤兜里摸出了一个打火机,疼痛让我暂时说不出话。
接下来在加奈子的无声注视下,她点燃了那张照片,纪子和我的脸,被火舌吞噬,卷曲变黑。
继母松开了手,相片燃烧着从半空飘落。
我急忙用手去接,试图用按灭那团火,可只用了片刻,剧痛又让我不得不放开。
那团明亮的火落在了地上,我再次用手去按灭,再次被烫的松开。
试了几次都没能阻止那滚烫的火,最后眼睁睁看着相片在地上变成了几块焦黑的碎屑。
纪子脸在我眼前反复出现,我抓着人形的手更加用力了。
几个小时后天刚蒙蒙亮,我就从床上下来准备去院子里给树浇浇水,或者去弄一些新鲜的泥土来给它当养料。
但是当我推开家门的时候,却发现院子外停着一台灰色的陌生卡车,两个身着小田林业制服的工人正和加奈子围在枯树前。
我把手伸进衣兜里,朝他们走去。
“早上好。”
我若无其事的和每个人打招呼。
加奈子的眼珠朝着声音来源的这边微微转动了一下。
她心里有着一种满足,一个长久以来她一直想干的事,今天就要完成了——把前夫种的树砍掉,断了五月这个小情妇的念头,也好让自己不要再记起那个该死贱男人。
所以这会看到养女打着招呼走过来,安藤加奈子没有理睬她,继续和工人说:“对,只要把这棵枯树除掉,但是千万要小心周围的篱笆,别弄坏了。”
她身上穿着昨天五月拿出来的白色大衣,头发打理齐整,妆容精致,双手抱在胸前看着那两个工人忙活着把梯子架了起来。
“这是要干嘛呀。”
令人厌烦的噪音钻进安藤加奈子的耳朵里。
于是她转过来对着声音的方向瞪着眼睛说:“当然是把树给砍了,它在这里挡阳光不说,还特别招那些吵死人的鸟。“
加奈子说的鸟,是这几天越来越频繁出现在他们家的乌鸦,这些黑黢黢的东西总是在清晨或是夜里时不时发出瘆人的嚎叫,弄得加奈子整晚都睡不好,人越来越憔悴。
现在随着工人们的驱赶,乌鸦们纷纷厉叫着飞到了半空。
加奈子解气似的给自己点了根香烟,然后再次催促工人尽快把树搞定,自己等不了多久就要走了,她希望在自己今天出门见客户之前,能看到这棵树倒下。
“妈妈,您什么时候叫他们来的。“
加奈子没有理会问话的人,让其中一个拿着短锯的工人先把枯树上较为粗壮的枝干切掉,以免一会倒下来砸坏东西。
那师傅缓步爬到近四米高的梯子上开始用工具切了起来。
加奈子满意的露出微笑。
就在这时,五月走到了加奈子的面前,那张看起来清秀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
“请稍等一下,我想拍张照留个纪念。“
小田林业的工人在梯子上回过头有点莫名的看看五月,又看看加奈子。
加奈子没说话,吸了口烟,默许了五月的拍照。
谢谢,五月微微弯腰。
举起手机手指拨动了几下,然后乖巧地退到了一旁。
加奈子示意工人赶紧继续。
这个时候,当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半空,看着树杈一根根掉落,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一只黑色的独角仙正悄悄沿着篱笆钻进了枯树干上的蛀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