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兽人奴隶。”
此言一出，她脸上的表情就此消去，微微眯起眼睛。
“那又如何？当一个奴隶好歹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不像你。”
萨登把目光转向她的右手，里面的圣光正明灭不定。
“……”露卡把手背到身后。
“普通的奴隶可不会出现林海中层，你是逃出来的吧。而且换季时为了避免兽潮上涌，迷宫与外头的通路都用法术封闭了，你也不可能是从迷宫都市欧若拉里跑下来的，也就是说你是下方仍在探索的冒险者团队的逃奴。
要是被抓回去了，你觉得那些购买奴隶是用来做炮灰的冒险者们会怎么对带临阵脱逃的奴隶？你已经走投无路了。”
不一样的，黑鹰和那些人渣是不一样的。
她本想这么说，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是啊，如果真的不一样的话，她也不会出现在这了。
看她沉默，萨登继续劝诱道：“要是你跟我签订契约的话，不说别的，至少你身上的奴隶烙印我能帮你解决掉，你也不想随时可能被炸断脖子吧。”
“……有区别吗？”眼神空洞的兽人答道，“这不过是换了个主人罢了。”
听到这种回答，看到这种表情，萨登无奈地挠了挠头。
虽然刚见面的时候很凶，但是她毕竟只是个孩子，而且内心似乎布满伤痕。
自己最常用的，靠着理**谈达成契约的交易流开局应该是行不通了，只能换种方法。
一边回忆那种开局方式的用法，他一边诚恳地说：“硬要说的话，世界上谁又不是命运的奴隶呢？至少信奉邪神之人，还有机会向命运女神报复。”
回答他的是，是露卡轻蔑的眼神。
“就凭你吗？弱得连一丝圣光都承受不住的可怜虫，你连自己的命运都决定不了吧？”
出乎她意料的是，萨登居然从容地点点头：“这倒也是，毕竟我都变成这样了。单单是违背这片星空的意志，就让我失去了人形，想和人交谈都得先捏个身体。”
听到这种回答，露卡愣了一下，她原本以为对方用这么奇怪的形态出现是为了吓唬她，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然而即便如此，他的语气仍旧如此平静。
“……你倒是真的看得开。”
“谁说我看得开了？”
“啊？”
没等露卡反应过来，刚给身体加上泪腺和声调变化能力的邪神已是冲上来死死地抱住了她的腰，开始声泪俱下。
“大姐！我是真的不想死啊，求求你签了这个契约，救救我吧！”
这便是《神降》里最毒瘤的开局方式——卖惨流。
通过不断卖惨，诱发初出茅庐还没经过社会毒打的青少年的同理心，从而让他们走上成为邪神眷者的不归路。
“松、松手！你再这样我就用圣光揍你了！”
不知所措的露卡只好亮出手中的光印。
缠在她腰上的邪神声嘶力竭地大吼道：“你打吧！打死我！虽然我救了你一命，可惜自古正邪不两立，变成这样被打死我也认了。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松手的！”
听他这么一说，露卡握紧的拳头反而怎么都挥不下去，手中的光印也缓缓熄灭——她的良心过不去，有良心的孩子就是这点不好。
“放开我，你这个邪神就不能有话好好谈吗！”
现在想谈？太迟了，卖惨流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的！
无论清冷地流泪哭泣，还是像他这样死缠烂打，舍弃尊严才是这一流派的精髓。
“妈妈，我还不想死啊！在我变成这幅鬼样子之前，我还未成年啊，连女孩的手都没牵过啊！”
“那你也不能这样抱住我的腰啊，你是变态吗！”露卡脸都红了，也不知是因为羞耻还是气的。
“我都失去人形，连生成龌龊想法的器官都没有了，这样还要被女生嫌弃吗？”
“……”
又是一番死缠烂打之后，露卡已然是心力交瘁，在纠缠中不小心脱口而出：“我签还不行吗？”
“真的吗？”萨登抬起头，眼中闪过狡诈的光芒，“这片星空下说过的话可是没法抵赖的。”
“等等等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露卡急忙说道，“就算我同意，可你不是连我身上的圣印都抵挡不住吗？”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一瞬间就恢复了平静的邪神松开手，泪痕迅速蒸发，从她身边退开，“我自有办法。”
下一刻，在露卡惊愕的注视之中，他张开双臂，色彩斑斓的诡异烈火便从半透明身体上燃起，像是要把这粗制滥造的人形彻底烧尽。
“别像个傻子一样目瞪口呆，这是必要的准备。”
“但是你整个人都烧起来了！真的没问题吗？”尽管连热力都没感受到，如此灿烂的火焰还是让她下意识地退了几步。
“废话，这又不是我真正的身体，随便怎么用都没事！再痛也没关系！”
随着他最后的怒吼，原本还维持着人形的形体彻底崩溃，只留下一脸懵逼的露卡和一地灰烬。
她扪心自问：“我是不是说话太过分，刺激得他自杀了？”
“谁自杀了？我不过是换个形态罢了。”
“诶？”脑子彻底转不过弯来的兔子看向地面，只见满地的灰烬如血肉般蠕动重组，变成一坨不可名状的聚合体，然后伸出触须缠住了她放着光的右手手掌。
“现在可以成为我的眷者了吗？”
“那个，萨登你能把我的手放开吗？你现在这个样子好恶心……”
“别在乎这些有的没的，你再不快点下决定就来不及了。”
他们脚下的镜面，正在一点点地恢复透明，露卡也感觉到一股要把她排斥出去的力量。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眷者与契约是什么吗？出去之后我要做什么？还有，你到底是普通人还是邪神？”
“出去之后，我会给你整一套装备，告诉你如何在迷宫里生存，而你则要帮我恢复人形，随便献上些信仰。”神力耗尽的萨登无奈地看了一眼地面，“至于我是邪神还是凡人，这个问题你自己想去吧。”
一股巨力抓住了露卡的意识，拖拽着她落回自己的世界。
————
“起床了！小兔崽子。”
卡德迷宫的林间小屋里，长着狼耳的卡缇娜正拎着一对兔耳朵，其主人正在某萝莉控的床上安睡着。
“怎么样，卡缇娜，那孩子醒了吗？”这是来自窗外的声音。
“还没呢，你就继续学萝卜吧。”
“好咧。”
为了达成让她安心睡在自己床上的愿望，凯文已经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种在外面的泥地里了，充当结界枢纽了。
“切，都睡了一整天，现在的兽人都这么娇生惯养吗？”卡缇娜近近地看着对方稚嫩而安详的睡脸，心中却满是说不出的烦躁，“简直比猪还能睡，干脆给你画点妆吧。（兽人语）血之狂气，刻写战痕。”
不过对着神选之人抱有恶意的话，可是会付出代价的。
砰！
恰好醒来的兔子的脑袋重重地砸在毫无防备的卡缇娜头上。
“好可怕的坠落，额头好痛……诶，这里是哪？”露卡抬起头，有些茫然。
“小姑娘，头很铁嘛……”
“那孩子醒了吗？卡缇娜快来把我拔出去，我要给她进行身体检查。”
“闭嘴，滚。”
刚刚起身的露卡，看着眼前英气十足、坐在地板上、额头红了一块、脸上划了条黑色墨痕的狼耳女性，挂着各种工具和猎物的木墙，还有盖在自己身上的散发着阳光香气的被子，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她怯生生地开口道：“是你们救了我吗？”
“别把我扯上，救了你的是小萨还有种在外面的那个死萝莉控。”
“小萨？”
“喏，就是那只，它名叫萨登。”卡缇娜指了指睡在木屋角落里的雪白大狗，随手还扔了根骨头敲在它脑门上，“是它把你叼回来的，好吃懒做的笨狗，今天又偷懒睡了一天了。”
“它的眼睛是不是赤红色的，像烧熔的石头一样？”
“是啊，这么说来它找到你的时候你还醒着？”
露卡歪着头，眨了眨眼。
“不，我在梦里见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