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猎场明亮但不炽烈的白色光芒下,衰败的大地仿佛望不到尽头,同样望不到尽头的还有徘徊着的无数黑影。
非人之影,行于白夜之下。
单调的暗色世界之中,哈娜·碎石烦闷地深吸了一口气,向着前方像是烧焦尸体的影魔袭去,两柄约莫有小臂长的直刀交错着刺入它的身体,用力一绞,对手没来得及解放影刃就被拦腰斩断,散落成灰。
低阶上游冒险者·双刀客。
虽然轻松地解决了一只异兽级别的怪物,但是这不过是杯水车薪。
看起来还像是个女孩的娇小双刀客身边,一只又一只魔影像雨后春笋一般迫不及待地从地下冒出来,扑向她和她的队友。
这些也确实是“雨后春笋”——白夜猎场的天壁不会入夜,但偶尔会发生局部的像是故障的闪烁,然后那部分天壁破碎,产生的碎片如雨滴一般埋入大地,几天后就会增生出大批的魔影,而在此之前天壁已然完全愈合不留下痕迹。
不仅要在这种时候离开黑鹰的大部队出来跑任务,还好死不死地扎进了积雨区,实在是倒霉。
如果不是还在战场上,她真想掏出酒瓶来上两杯借酒浇愁。
而且跟她同行的还是那个家伙,以及他们。
心思流转间,周围的魔影已经将她团团围住,互相推挤着扑向误入此地的活物。
然而即便如此,哈娜也还只是一脸嫌弃地看着它们,没有再度出刀斩杀,只是任凭它们接近,最低限度地躲避或切开如鞭子般袭来的影刃。
这不是什么艺高人胆大,她只是在等某些人履行职责。
终于,在这些怪物都快要扑到她身上,衰朽的气息连罩住口鼻的围巾都挡不住的时候,几束箭簇和幽光才姗姗来迟,击溃大量的魔影为她清出一条稍纵即逝的安全通道,随便擦断了几缕她束得整整齐齐的长发。
在她身后,一座看起来像是倒扣着的畸形锅盖正在不断射出法术与利箭,虽然是靠着土系法术临时搭建的堡垒,但它抵御住了魔影的浪潮。
对此,哈娜的评价只有一个字:“丑。”
审美和准头都不行,难怪会加入灰狼那种冒险者团队。
确定自己还有起码的火力支援后,刀光构成的花朵在她手中绽放,迅速地切入前方魔影的防御的间隙,让它们沦为她前进路上的尘土。
然而即使是这样在魔影群里左冲右突,这些怪物也没有做出什么特别反应,只是继续徒劳地堆积数量。
不在这边吗?
按照原定计划,哈娜斩开一条路,绕着临时堡垒绕了大半个圆,见到了另一位正在奋战的同伴。
壁堡之后还有一块抵住浪潮的较小的礁石。
那是一位左手和肩膀仍旧打着绷带的男性剑客,体型高瘦,发色漆黑,除了明显提供不了什么防护的蓝色布衣之外,他身上仅仅套了件残破挂甲,下巴上长着胡茬的脸虽然沧桑帅气却没有多少血色。
单靠着身法,他在魔物之间辗转腾挪,出剑只攻不守,靠着高效的杀戮来确保自身不被怪物堆死。
然而纵使剑势猛烈到近乎舍命之剑,他面容依旧无喜无悲,如同古佛。
“想要杀老夫?那就来吧。”
万军丛中,这一人一剑百战不退。
然而靠着种族天赋带来的出色视力,哈娜看到他手中的凡铁已然满是裂痕,再靠近一些更是看到其胸膛的起伏有些异常,像是压抑不住呼吸的频率。
看到他这幅模样,哈娜赶忙大吼:“维吉尔,小心一点!”
“哈娜,你来了。”
“这种时候就别打招呼了认真防守啊白痴!统御者在你这边!”
太迟了。
仅仅是多匀出一口气来打招呼,原本像僵尸一般呆板进攻的魔影突然就猛扑向他,试图死死地抱住他的剑,荆棘般的影子则从他脚下的泥土破出,刺向他仅仅缠着绷带的胸膛。
剑客及时出剑防守荡开荆棘,但游斗的路径却被封死,失去了撤退了机会。
一个庞大的黑色影球从百米之外骤然升起,如同陨石一般向着落单的剑客席卷而来,一路上的魔影非但没能阻拦,反而尽数成了它的养分。
意识到又一个强大生命接近的魔影统御者明白,要想吃下眼前这队强大的冒险者,它必须解决掉他们之中最薄弱的一环,而现在是下手的最后时机,再拖下去它只会成为那位双刀客和魔力炮击的猎物。
它不想再等了,饮雨无法缓解饥渴,血肉才行。
为此,它不惜冒着巨大风险潜行到对方法师的射程之内。
面对着长到比自己还高的影球,维吉尔只能如螳臂当车一般横剑格挡
完蛋了,看到这一幕的哈娜心想。
单薄的长剑与巨大的高密度魔力聚合球碰撞在一起,仅仅僵持了一会,其中一方就迅速崩裂破碎。
最先碎开的,是布满裂痕的凡铁。
然后是巨大的魔球。
凡铁褪尽,露出底下更加轻薄纤细且有着奇异镂空的无暇剑身,汹涌的魔力让它欢呼轰鸣。
魔剑·风之巢。
魔影统御者眼中的最薄弱一环,终于释放出了他的真面目。
原本貌似虚弱的剑客如猛兽般轻伏身体,胸膛迅速起伏,**着的皮肤泛起火焰的赤红,不再加以压制的呼吸与心跳开始仿佛无上限地加速,奏响狂暴的战鼓。
然后他笑了,向后延伸的笑容仿佛要撕裂英俊的面孔。
“你来了,吾剑的祭品。”
很好,原定的计划完蛋了,某个疯子又要开始了。看着这一幕的哈娜只想骂人,但她知道这没有用。
因为狂风阻绝了噪音与攻击。
面对恐惧的魔影统御者释放出的万千影刃,维吉尔只是恍若未闻地架起突击的剑势,便让空气化为洪流,纠缠压缩,汇入剑上的空洞,狂暴的风精灵就这样制造出漩涡般的风暴。
中阶中级冒险者·狂风之剑。
紧接着,他向前突进,强行挥动风暴将眼前的一切障碍轰散。
风之巢之所以纤细单薄,不是因为他的剑技有多精妙,而是只有靠着风将剑身彻底包裹,才能保证这柄剑不会因他的暴虐力量损毁。
这股力量面前,魔影统御者明白后撤已然来不及,它纵声嘶鸣,咏唱起恶魔之歌,四周的魔影随着迅速枯萎成灰,析出的暗影能量汇集成半圆的护盾,护住它近三米高的身躯。
“徒劳的挣扎。”
咆哮的狂风与剑客冲向蜷缩起身体的巨大魔影,却没有注意到它眼中闪过的狡诈。
双方相距五米之时,异变突生!
一道道卷着魔影灰烬的气流忽然从统御者身后涌出,汇入风之巢聚拢的漩涡中,试图玷污这股狂风,统御者庞大的身躯也不退反进,如被蜡烛投在石壁上的影子一般飞速膨胀变大,协山峦崩催之势直接压向维吉尔,屏障反而化为了武器。
但面对这早已策划好的反击,剑客只是吐出这么一句话:“徒劳,你已经死了。”
风之巢上聚拢的狂风与灰尘一同散去,他借着残存的风力跳向天空,不去看底下整个身体都像食人花一般张开咬向他的魔影统御者。
因为真正的攻击早已完成。
他解开的,只有风之巢上的风。
失去控制的狂风,从他走过的路上涌来,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越发狂暴地化为洪流,将魔影统御者如布娃娃一般卷起又抛下。
不过几秒,这片区域的统治者就被撕成遍地碎片。
而制造了这出惨案的维吉尔也在半空中欣慰地吐了口血,一头栽向地面。
“吾一生求剑,并无遗憾,只可惜……”
“你是白痴吗?伤还没好就别乱来啊!”
幸好在最后一刻,顶着狂风赶来的哈娜接住了他。
“那个,哈娜你能换个姿势吗?”维吉尔尴尬地问道。
他被公主抱了。
“闭嘴吧,抢了我猎物的白痴!”
不顾他怪异的脸色与周围试图重新围上来的怪物,哈娜横抱着他加速狂奔,很快回到了临时壁堡里,这才将他放下。
壁堡里,那位表情严肃得像是家里死了人的男弓箭手正念着秘语,像是在把参数交给旁边整天戴法袍不知是男是女的法师,协助他进行施法。
“墨迹完了没有?按照约定我们解决掉它们的统御者了,你们用来清洗战场的法术呢?”
“稍安勿躁。”弓箭手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而且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约定,有的是法师制定的计划,现在计划有变。”
一堆糟心事堆在心头的哈娜被气到笑出了声:“呵呵,那我们是不是还得出去拼杀一轮,帮他节约些法力?”
“那最好不过,反正我看你们也还留有余力。”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多余的表情从哈娜脸上褪去,她眼神阴鸷地看向两人,两柄有若鸟翼的苍白骨刀从暗袖中滑落到手上——这是她在怪物群里都没用出的主武器。
“没教养的老鼠,你们团长没教过你什么叫服从命令吗?而且这场战斗我们杀死的魔影可比你们要多,你有什么资格提出异议?”
这不过是狡辩,靠着战职者争取出来的时间空间进行施法,法职者本来就该有更华丽的战绩,而且他们这种不注重支援掩护的攻击方式是会造成更多杀伤,但往海里扔石头有什么意义?
正当哈娜打算继续质问之时,一个分不清男女的声音悠然传来。
“在这种地方亮出兵刃,你是想与我们重演欧若拉都市的猩红十月吗?”用兜帽遮住半张脸的法职者说道。
哈娜的眼瞳收缩再放大,迅速染上可怖的赤红,同样的变色在她的刀上发生。
“……你不该提起那件事的,法师。”
气氛越发剑拔弩张之际,维吉尔按住了哈娜的肩膀,打断了她即将架起的姿势,也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道歉吧,哈娜。还有收起你的刀。”嘴角还淌着血的剑客平静地说道。
“可是……”
“我是队长,交给我。他们说得没错,现在是他们发挥出的战力比较强。”
她看了看他身上的绷带,收起了刀,没有再说什么。
不等灰狼的弓箭手的脸上浮现出冷笑,黑鹰的攻坚队队长已是对着他再度开口:“而且你还有一点说对了,我们确实没出全力。”
“……”
“虽然身体抱恙,但我还可以再解放一次风洪,你们需要吗?”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用昏黄眼眸扫视着眼前的两人,没有丝毫要离开壁堡的意思。
外面的魔影在不断堆积发出噪音,壁堡内的空气却死一般地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呢喃才打破了寂静。
“……好了。”法师说道。
有若狂乱生长的藤蔓的诡异纹路,瞬间遍布堡垒的内壁。
“被束缚于岩与影之中的无尽流魂,请向我献上你们的狰狞与暴怒。”
壁堡之外,衰败的大地上顿时生出一根根巨大的石笋,将潮水般的魔影掀飞贯穿。
然而受此重创的魔影群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因感受到巨额的魔力而彻底兴奋起来,嘶鸣着冲向堡垒。
这些几乎没有智力的怪物并没有注意到,突出的石笋上亮起的暗红魔纹。
堡垒上的怪物们堆积了三层时,法师轻轻地打了个响指。
于是便有人类听觉无法捕捉的轰鸣响起。
以堡垒为中心,无形波动向外爆发,在石笋间回荡,经过魔影之躯时便从中收割走一丝能量。
随着魔影的能量汇入其中,能量风暴变得越发浑浊剧烈,甚至使得无数阴影裂隙凭空浮现又消失,进一步地加速了屠戮。
特制法术·岩与影的镇魂曲。
怪物们就此化为镇魂曲的一部分,在临时堡垒即将因魔力震荡崩碎的最后一刹那,这场狂乱的风暴才平息下来。
看到外面变得分外干净的大地,维吉尔面无表情的脸这才现出笑容,有模有样地行礼道谢,随便让哈娜道了个歉,完成冒险者守则里必需的礼仪后才带着她离去,找地方休整。
——
铺上拼接好的席子,激活从怪物身上捡来的魔石让它们发热,将稍稍泡过水的干粮架在上面加热,难得的休息开始了。
将一块烤软了的肉干递给体力消耗极大的维吉尔,看着他狼吞虎咽,哈娜只好拿出酒瓶嘬了一小口浑浊的酒液。
“悠着点吃吧,维吉尔队长。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是啊,我的黑发都掉色了,再这样下去盖都盖不住。”用着刚磨亮的刀当镜子,维吉尔解开束好的头发,接近发根的地方都已是漂亮的苍银色——这才是他头发的本色。
“……都这种时候了,你就不能把个人兴趣放一放吗?”
维吉尔,黑鹰攻坚队队长,驾驭风暴的剑狂,兴趣是向曾经的著名剑圣一心学习——包括外貌和言行。
“你不懂,为了接近那位大人的剑,这都是必要的牺牲。”
但我看你不是玩得挺开心的吗?
哈娜把这句话憋在心里,毕竟人家有奇怪的兴趣也比她要强。
“怎么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维吉尔队长你怎么会和我出这种任务,这种活不都是我们探索队的吗?”
不见尽头的白夜猎场,是卡德迷宫中涵盖深度最广的区域,被实力高强的冒险者团队视为出入迷宫的重要主干道,他们这次的任务就是返回迷宫都市欧若拉,与冒险者工会交换重要的情报。
情报方面属于探索队的职责,攻坚队现在该负责的是深层区临时要塞的警戒与防守。
“这是团长的命令。”
“对不起,我逾越了。”她低下头去,神情肃穆。
看着她冰冷下去的样子,维吉尔十分尴尬:“没必要这么严肃。我们都这么熟了,就当是闲聊,没什么不能说的。”
思索一番后,哈娜认真地问:“真的可以吗?现在可是工作时间。”
“当然了,我可是队长。”她脸上还是有着疑虑,他只好抛出下一句话,“而且团长说了,有些事你也该知道。”
“哦,那我们聊聊吧。”终于放松下来的哈娜将下巴靠在手上,“虽说在白夜猎场行走需要有一位中阶职业者带队,但就算大家不信任灰狼的人,不是还可以从那几个接近中阶的法师里选一个和我同行吗?加上我战力也足够了,还不会出现只有战职者的尴尬局面。”
她毕竟是接近中阶的职业者,否则原本计划里猎杀统御者的任务也不会落到她头上。
倒不如说,现在这种情况才更麻烦。身上还有伤的维吉尔强行出手,帅是够帅,颇有以一敌百的古代剑圣遗风,但结果就是战斗后他不仅需要大量进食,而且伤势痊愈也会被拖慢。
想到这,她怨念满满地看向他。
他说:“你觉得战力分配不当,会影响大局对吧?”
“当然了,团长就不能让你这个一上战场就分不清状况的疯子好好养伤吗?明明攻坚队才最需要你这个队长。”
“你就不能别没事老损我吗?”维吉尔有些哭笑不得,“现在的四人阵容又不是完全由我们决定的,灰狼按照规则选了你,那么我也只好来了。”
四个人的队伍,灰狼和黑鹰各从自己和对方里挑选一人。
听到这个回答,哈娜眨了眨眼,脸上勾出一个天真的笑容,说话也换上了另一种软萌的声线:“维吉尔队长大人该不会是对我有什么非法之想吧?”
“咳咳,咳……”还在吃东西的维吉尔差点当场噎死,狼狈地喝了几口水才理顺了气息:“别说这种奇怪的话,这是为了大局考虑!我还不是怕你经验不够老到,上了灰狼的恶当!”
谁知这样哈娜还是不打算饶过他,继续柔声细语地说:“什么恶当啊?你这个年纪比我小的弟弟是觉得姐姐我什么经验不够老到呢?”
她盯着维吉尔的脸,这张让许多黑鹰成员称他为大叔的沧桑脸庞,还是她帮他易容整出来的。
当时她十分嫌弃地接下这活之后,还跟队友喝酒时狠狠嘲笑了不务正业的某人一顿,结果没过几个月这家伙就走到队长的位置上了。
明明还是个中二病还没消退的男孩,却已有了这般实力,并且还在飞速成长,或许这就是天才吧,她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的太阳。
维吉尔被看得越来越不自在,只好赶紧将话题扭回正题:“那你说为什么灰狼要选你?”
“哈?小弟弟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要不今晚跟姐姐我练一练?”
“算我求你了,别用这么可爱的声音说这种话……”维吉尔装出来的宗师气度已是半点不剩,只好举手投降,“我是在说正事,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只是返程交换情报的话,他们选你这半个刺客做什么,还是个兽人,替自家法师选一个能把他做掉的护卫吗?”
虽然外表上不明显,但哈娜是来自碎石部落的纯种鼠人,有一条格外短的尾巴,门牙每天都在生长,耳朵比人类大一些圆一些,体型也因此十分娇小。
这意味着,她可以进入狩猎状态,获得杀人鼠一般堪称恐怖的突进速度、气息遮蔽和近距离厮杀能力,之前她就是靠着这些强行跟上奔腾的狂风,及时接住他。
这些能力足以威胁到法师的生命安全。
猩红十月可不是什么久远年份发生的事。
“什么叫把他做掉,我才不会做这种事!”声音回复常态的哈娜冷哼一声。
恩怨与职责是两码事,这是她的原则。
“所以说,就是因为你这样我才得跟过来的啊。”知晓她本性的维吉尔叹了口气,“灰狼他们的行事风格你又不是不知道。”
当时知道是这种各选一人的规则时,他还在担心探索队里那几个常年接触机密情报的兄弟,没想到被选上的居然是她。
思前想后,他却得到了一个荒谬的答案。
“你别忘了,这次我们还要顺路搜索追捕那个同样是兽人的孩子,恐怕这才是他们选你的原因。”
只要发现那个逃奴的踪迹,搜索与近战的职责自然会落到哈娜头上,同为兽人的她在丛林里也有能力完全压制住对方。
至于灰狼的法师……
维吉尔念起东方的古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是想做那只黄雀。”
哈娜眉头紧皱。
一想到自己精心磨炼出的技艺,在他们眼中居然是用来残害她同类的好用工具,她心中就泛起阵阵愤懑与厌恶。
不过冷静下来想想,会让灰狼作出这种安排,必然有之相应的原因。
她神色僵硬地问道:“真的是那孩子把哈维斯他们害死了吗?”
和那个兽人奴隶一起去进行探索的五名黑鹰成员,有三位连尸骨都还没找回来。灰狼也同样蒙受了损失。
然而维吉尔摇了摇头:“不,原本我还有些怀疑,现在反而可以确认这不是那孩子的责任了。”
“什么意思?”
“对于灰狼来说,死掉的那几个菜鸟可不是什么同伴,不过是消耗品罢了。会让他们这么做的不是仇怨,而是价值,或者顾虑。”
“你是说,当时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吗?”
“多半是那样,他们失陷的区域到现在都没能彻底探明,迷宫里什么都可能发生,我们到现在也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而且约瑟夫他似乎不想再深入调查……”
没等他说完,哈娜就打断道:“不可能,队长他是绝对不会背叛的!”
“我可没说他背叛了,我也知道探索队现在人手很吃紧,他们背负着这次深层攻略接下来的命运。但是直觉告诉我……”他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不管那只兔子的话,我们会吃大亏。灰狼下注了,我们就跟!”
灰狼有胆量这样将最昂贵的法师投进来,那么黑鹰就给他安排两个能进入狂暴状态的“护卫”。
“这也是团长的意思吗?”
“嗯,团长希望我们能把事情搞明白,到时候你可别一刀就把那只兔子砍了,尽量活抓吧。”
出乎他意料的是,哈娜没有第一时间应承,而是低下头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道:“说得简单,果然有些事你们根本就不明白……”
“你不用担心灰狼的混账,他们今天见识过我的剑,到时候应该不敢太猖狂。”他敲了敲解开束缚的风之巢。
“不是这事。”哈娜摇了摇头,忽然问道,“你和团长一样也是剑士,应该有见过那孩子练剑吧?”
“是啊,怎么了?我上次见到她时,她都还没觉醒魔力。”第一次握剑时就能唤起风的天才有些不屑地说。
“她是不是每次练习都用的木剑?”
“是。她的剑术天赋不怎么样,见到一心大师的精纯剑招也没什么反应。”
“她看到真剑的时候,是不是会有奇怪的反应?”
维吉尔回忆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说:“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样,她似乎每次刚见到普通铁剑时都会颤抖一下,不过一会就没事了。这种事很重要吗?”
很重要,说明她不是麻木,而是在克制。
看着维吉尔有些疑惑又不在意的样子,哈娜叹了口气。
虽然是天才,但他现在也还不过是涉世未深的男孩。
“最后一个问题,那孩子说话的时候是不是从来都不愿意看着对方眼睛,包括团长?”
维吉尔微微一愣,现在他是真有些诧异了:“你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去偷窥过我们练剑?”
哈娜没理会他的玩笑,而是轻抚起骨翼双刀,轻声道:“如果真遇上那孩子的话,我尽力吧。”
她不想再说什么,也没资格去说。
那孩子来自背誓者的部落,原本应该是居住在现世边缘,常年与被世人视作地狱的边境为邻。
然而和某些人的人心比起来,所谓边境的残酷又算得了什么?
游离在现世边缘的捕奴队不会浪费他们带不走的猎物,多余的那些会成为法术的材料,或是用来折服“商品”的内心。
反过来说,如果这样还能保有内心的话,那便是货真价实的从地狱之中走出来的灵魂。
她不是团长那样的强者,而是在故乡还有弟弟和妹妹要养的普通人,没有余力也没有勇气去救赎些什么,只能尽力而为。
不知道那个早已无家可归的孩子,是否还记得自己的故乡与家人?是在噩梦还是美梦中见到他们?遗忘了什么又记住了什么?是否相信自己还活着?
“维吉尔,你身上的伤还好吗?”
“老实说,不太好。治疗时药品用完了,南丁阿姨的临时止血药实在太给劲了。团长也是因此想让我回迷宫都市再好好处理一下。”
“我觉得一定是因为你叫了她阿姨才这么给劲的。”
“……”
(这章有点多,而且不好分,明天可能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