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萨拉托的的事业也在稳定上升着。他门下的雇佣兵在第四季度又迎来了一个数量上的大爆发。照这个速度,等到明年,他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乡,阳光明媚的萨拉曼卡发展了。
回想起自己这些年的游历,从多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异乡客到如今业内知名,腰缠万贯的行业巨头,他挺过了很多人都不曾经历过坎坷。
然而披荆斩棘,回首风雨,他的初心并没有改变。
从小就梦想着成为佣兵之王的他前半生并不顺利,中年完婚并诞有一女之后却毅然离开自己的家庭和故乡,北上前往那个传说中属于佣兵的王国,十多年仿佛仅仅一回首。
他醉醺醺的靠在椅背上,看着空无一人的厅堂,那双粗糙的大手不停的揉搓着胸前的石头吊坠,那是他和妻子完婚的时候别人赠与两人的信物,一人一半。
他坐在那里,愣了好久。或许是今夜欢聚的酒劲太大,他总感觉脑子有些不清醒。迷幻之中,那个金发红瞳的血族少女的身姿又浮现在眼前。她优雅的身姿,强大的力量,无一不让他迷醉。
“如果我能够...”他并不清醒的头脑中开始闪过伊莱娅穿上雪白色婚纱的样子,如果她温婉可人,他老而弥坚,这将是多么令人着迷的一对...可是这个想法只存在了片刻。
萨拉托猛地摇了摇头,灌了一口醒酒用的汤药。他的挚爱远在千里之外,正在和自己只见过一面的宝贵女儿一起等着他呢。对于伊莱娅,他觉得自己只是单纯的崇拜罢了。
美丽的少女,超脱常人的可怕力量,这样的结合谁会不喜欢呢?
萨拉托看了看墙上的挂历,今天又是照常给妻女写信的日子。他从抽屉底下拿出一张信纸,用羽毛笔沾上墨汁,开始书写了起来。在分隔两地的这十数年里,每个月一次的通信是他少数的精神寄托。
这点醉意不足以打断它。
笔尖在纸上摩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回荡着,格外令人心安。他是如此地投入,以至于并没有感知到,就在门口不远处,那个自己憧憬着的身影刚刚伴随着另外一个少女和一只猫头鹰飞向了天空。
他同样也没有意识到,一个不速之客已经悄悄溜了进来。
点下最后一个句号,萨拉托满意的扫了一眼自己感情饱满,字迹工整的文书。将它封在了信封里,小心的盖上了红色的蜡封。然而就在他起身的一瞬间,他曾经在茫茫血海中练就惊人直觉让他往旁边一闪。
“咚...”一只箭簇钉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嘁...果然还是被盯上了吗。”在人类与异族关系异常紧张的北方,聘请异族作为雇佣兵其实很有风险,如果被那些谨遵教规的人知道了,是要定死罪的。
不过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聘请异族了,毕竟在雇佣兵界,聘请异族的性价比是很高的,许多需要组团完成的人物他们往往单枪匹马就能解决。出现这种问题往往只能说明银子递的不够罢了。
这年头谁还没有点渠道呢?
“出来吧,偷袭对我来说永远只有第一次有用。”
萨拉托取下了挂在墙上的双手大剑,这柄剑曾经让他在整个佣兵界风光一时。而现在,他要用这柄剑料理这个闯入别人宅邸的小贼,总感觉有点对不起它了。
“好身手~”角落的阴影处传来一阵掌声,伴随着甜美的女声,一个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萨拉托发现来者并没有蒙面,而是完全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心中不由得一沉。
暗杀者不掩饰自己的话,要么是两人实力差距悬殊,要么是因为刺客本人就是死士,没有回去的打算。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好对付的料。萨拉托正思考着,眼前这个双马尾的小姑娘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亲吻了一下。
萨拉托瞳孔一缩,荆棘十字架——那是隐修会的标志。
早在他的探子替他拜访伊莱娅的时候,就警告过他隐修会的存在。不过血族的佣兵业内也不是没有先例,萨拉托心生侥幸,想当然的觉得自己也能混过去。结果却没料碰巧请到了在外游历的血族王室。
隐修会大概收拾不了伊莱娅,所以就只能对他下手了。
“啐——”萨拉托往她的方向啐了一口痰,他平日里最讨厌这个欺软怕硬的教会组织,今天既然找上门来,那就旧账新仇一起算好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远近闻名的兵站老板竟然也是异族串通的奸细。”偷袭未果的修女调侃着,从背后拿出一柄大的与体型不相符的锤子。她充满狂气的笑容和那柄可怕的战锤让萨拉托也不禁擦了把汗。
这修女大概是算准了自己刚喝完酒,醉意未消的时候来的。虽然萨拉托已经退休了,但是几十年刀尖上舔血的生活并不会让这短短几年消磨掉他的棱角。等酒劲散了,他有把握不输给她。
“好一个乱扣帽子啊,修女大人。”他扬起嘴角。“可是我怎么记得,在教规里面明明白白的写着,断定这种大罪的时候,需要证据确凿以避免伤及无辜啊?如果不是我反应快,方才就死在你的暗箭下了吧?”
“这等阴险的手法难道就是你们隐修会的教条吗?”
“哈哈哈——萨拉托先生说笑了,或者该说不愧是您吗?”双马尾少女从背后拿出一个滴着血液的包袱,扔向身前。包裹里,一颗脑袋咕噜咕噜滚了出来,眼睛圆溜溜的瞪着,脸上维持着死时候的惊悚表情。
萨拉托定睛一看,正是自己递银子的那个人。
“喏,你要的人证——”话没说完,她又若有所思的捏了捏下吧。“嘛,果然还是叫物证好了”说着,她咯咯的笑了出来,仿佛自己讲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
“而且啊,萨拉托先生,你对我们隐修会的存在可能有一些误会呢~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们受到教条的限制呢?”在萨拉托惊讶的目光中,她单手就把那柄令人胆寒的大锤举了起来。
“即使我走到街上,把所有人全杀了,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惩罚哦~”
她的手仔细的抚摸着锤子上的刻下的花纹,回忆着它砸烂的每一个人。无论求饶也好,宁死不屈也罢,只要轻轻的一挥手,都会变成一滩烂肉。这种肆意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让她抓狂。
“啊——”她的双腿缓慢的磨蹭着,纯洁的修女服下,变态的欲望正在不断外化出来。“这...太令人兴奋了~”
萨拉托被她堪称变态的言语和行为震住了,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要冷静下来才行,在醒酒汤的作用下,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醉意了。眼前这个修女恐怕不知道,自己正在替她的目标争取时间。
“只要再过一分钟...”他强压下自己因为紧张而快要冲出胸膛的心脏,装出一副贱贱的笑容准备接话,然而一种特殊的悸动突然席上心头。
“欸对了,你刚刚是在等什么吗?真不巧呢...其实——我也是~”
萨拉托感觉一阵刺痛突然从心脏处传来,紧接着流向四肢。随之而来的则是漫向全身的僵硬。他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然而全身各处却仍有知觉。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修女走到他的身前,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啧啧啧...龙须草这么刺鼻的东西,放在醒酒的汤药里,你就感觉不出来了吗?真是丢人,这样也好意思说自己当过佣兵”她轻蔑地看着地上的退役兵王,用脚尖踩在他的脸颊上,左右晃动着。
萨拉托听到那个名字后,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了一个冰窟。龙须草,佣兵界最常见的草药之一,汁水有麻痹人全身肌肉却能保持感知的作用,一般用作酷刑和仇杀。
“完了...”心底一凉。现在,已他经没有心思再去思考这草药到底是怎么放进自己的醒酒汤药里了,他只希望自己能够走的痛快点,并且死后有人能把那封信寄出去。
“拜拜咯~”一号挥了挥手,把大锤猛地像他的脑袋砸去。
“哦不对...”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把锤子拿开了。她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萨拉托眼眶中的泪水,露出一抹坏笑。接着,在他惊恐的目光中,修女调转锤头,砸向他还在握着剑柄的左手。
“砰!”白色的信封溅上了鲜红色的血液,就像那枚蜡封。
第二天,兵站的雇员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老板被人残忍的杀害在办事厅,除了脑袋和胸腔,其余身体部位全部变成了血肉模糊的模样,就像被人压扁的红色土豆泥。
地面上,坑坑挖挖的痕迹诉说着他死前的痛苦。
房间里血腥味弥漫,第一批进场收拾残局的员工甚至几度呕吐。大家都是见过血的人,但是如此残忍的死法,并且就发生在他们效力的萨拉托先生身上,这已经足够让人恐惧了。
卫兵很快封锁了现场,哈布斯堡公爵亲自差遣了最好的侦探,结果依旧什么证据也找不到。除了地板上钝器留下的一个个大坑以外,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唯二的线索就只有杯中的龙须草药水和地上一颗并不眼熟的人头。
他在仔细地观察了萨拉托的尸体后,道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
“他死于失血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