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永遠都飄散着一股難聞的化工原料味，天空積着雨雲也一副陰沉的樣子，冷風一吹便下起了一場毛毛雨。
兩個人都沒帶傘顧及到或許會是酸雨但現在去找傘應該已經來不及了兩人只能在趁着雨勢變大之前緊趕慢趕走在貧民窟蜿蜒曲折的街道之中。
雖說下着小雨但夜來香的興致看起來依舊很高，路邊攤散發着油膩的香氣夜來香左一家右一家邊吃邊光顧着不知不覺間手上就抓滿了一把應該是烤串的東西。風雜着雨，泥鰍拉起來了大衣的衣領拐進一個又一個岔路繞過一個又一個行人，空氣中的水霧將路邊一個個霓虹招牌映出的光暈融化在了一起。
舊城區的街是如同迷宮般複雜且危險的，夜晚更是如此。一棟棟違章建築在此拔地而起將那些決策者建立的秩序打破，那些失敗或又心懷鬼胎的人們如同溝渠老鼠般在這苟活，只永不停息的霓虹與小巷深處的烈酒纔能夠照亮他們卑微的身影。
泥鰍想借着這種無秩序的複雜甩去身邊跟着的名爲夜來香的包袱，可對方不管怎麼看都是一位高度改造的賽博格而他不過是除了一隻眼睛外全是原裝貨的普通人。
無論泥鰍走的有多快在巷子裏拐的有多繁雜也沒有將大吃烤串滿嘴流油的夜來香甩掉對方反而將手裏抓着的烤串遞了過來。
“吃嗎？這串我請客，味道挺不錯的。”夜來香說着想把手裏的烤串往泥鰍嘴裏塞。
“抱歉，我現在暫時還不餓。”泥鰍輕輕擺開了湊過來的烤串。
說不餓是假的，中午到現在泥鰍其實什麼東西都還沒有吃過，烤串的香味讓他原本就空空如也的肚子更加飢餓了不過他對這些路邊小吃完全沒興趣。
在貧民窟這種路邊攤吃出問題不過是家常便飯，天曉得他們賣的玩意入貨渠道是什麼地方又是不是真的能吃。除了死去的女友曾經喜歡去的包子鋪以外泥鰍絕對沒在貧民窟的其他攤子上吃過任何東西。
“讓我請客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錯過了這次下一次想讓我掏錢可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哦~”夜來香見泥鰍對自己手裏的串沒興趣就直接將手裏的串轉了一圈塞在了嘴巴里還故意超大聲的吧唧着嘴。
無視耳邊煩人的吧唧聲泥鰍加快了腳步終於在雨勢變大之前趕到了自己所住的破爛旅館。
旅館位於貧民窟偏深處，四周都被雜亂生長的建築所包圍遮蔽了大片天空所以就算是是白天這邊看起來也會是陰沉沉的就更不要說晚上了。
旅館內部則是因爲僱不起人打掃衛生所以看起來永遠都是髒兮兮滿是灰塵的樣子，電線四處裸露掛在了外面也沒有人會管理，牆壁薄的睡覺時經常能夠能聽見隔壁辦事的聲音。姑且是非常便宜所以也能住，而且住在這種地方的人多半也是見不得光的傢伙。
他們兩個爬出運行起來嘎吱嘎吱滿是煙味的鳥籠電梯走過貼滿不知名藥片海報與畫着宗教塗鴉的走廊費了老大勁才終於打開泥鰍房間那把又舊又破的老式電子鎖。
“老實說我不希望你跟進來。”
“別鬧了，我們應該算是室友了，而且我喜歡你房間的風格。”
“你不能自己另找應該地方休息嗎？”
“有免費的住幹嘛要花錢?”
泥鰍的房間很小也很樸素，天花板的燈泡搖搖欲墜傢俱也都是便宜的二手地攤貨色，地面上堆滿了髒衣服和垃圾聞起來一股子怪味，爲數不多的電器隨意的擺在房間四處。
只有房間角落像是頭盔的網路連接控制檯像是剛拆開一樣被好好的墊在泡沫塑料上蓋着一層薄紗，一塵不染的擺在大靠椅的一邊。
薄紗下控制檯的指示燈此時正閃爍着代表待機模式的紅光。
“我還是第一次與你這種傢伙合作，那個東西就是你吃飯的寶貝吧。”
夜來香一進屋就將視線放到了網絡連接控制檯上，那視線就像是一個好奇的孩子一般。
泥鰍肚子餓了所以沒理會夜來香只是從冰箱中取出來一塊看起來像是《雪國列車》中會出現的昆蟲蛋白塊塞在嘴中起來可等他一個轉眼的功夫夜來香卻已經跑到了網絡連接操縱檯邊上開始擺弄了起來。
“所以說就靠這個東西就能夠拿到我們想要的數據？”
“這不是“東西”這是臺巨硬產破冰機！給我從它身邊讓開。“泥鰍慌忙地嚥下嘴中的東西擦了擦手拉開了興致勃勃地夜來香走到控制檯邊上憐愛的撫摸着操控臺“T-300型號。
“雖然老舊了點但我改裝之後的性能絕對能夠和現在市面上的高端機相媲美。”
“老兄你這個摸的手法有夠色情。”夜來香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看着泥鰍，泥鰍也感覺有一些不太好意思尷尬的咳嗽了兩聲。
“總之，它算是我的搭檔，別對它動手動腳！”
“無所謂，對我來說又沒有用處。只要你能用那玩意完成任務讓我們拿到報酬就行。”夜來香衣服都沒脫說完伸了個懶腰直接趴到了房間的唯一一張單人牀上。
“那張是我的牀……”
“我要麼睡在牀上，要麼睡在你的寶貝邊上。具體怎麼辦你自己選。”
夜已深，泥鰍看着夜來香早已閉上的眼睛與平穩起伏的胸部輕輕嘆了口氣，打開房門想在外面抽一根菸透透氣整理思緒，可纔剛轉動門把手一支匕首便隨着一陣寒光掠過他的臉頰直插在門上。
“這麼晚了別出去好好呆在房間裏吧。”夜來香躺在牀上依然閉着眼睛就像是沒有動過一樣。
“你還沒睡着還是說你已經沒有睡覺的需求了？”泥鰍站在門邊嚇了一跳，他看着夜來香的樣子以爲她已經睡着了。
“我耳朵是改過，很靈敏。”夜來香支起上半身示意泥鰍坐到控制檯邊上的大躺椅上略帶吃力的說“我很抱歉佔了你的牀但你還可以睡在你喜歡的那玩意邊上睡覺或者上網，這樣我們兩個都可以好好休息。”
說完夜來香又躺了下去，泥鰍也睡在墊着海綿的躺椅上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他睡不着，仔細想想今天發生的事情他總覺得有些奇怪卻又說不上來哪裏奇怪，何況房間裏現在還睡着一個女人，雖然看起來看不好惹但試問哪個男人面對孤男寡女的情景會沒那麼點小衝動的？
爲了驅逐腦子裏面的雜念泥鰍帶上了放在一邊的控制檯頭盔撥開了工作模式，隨着龐大的符號、圖像、各種各樣龐大信息的模糊和碰撞下泥鰍的意識被剝離出了腐朽的肉身飛往了網絡的具象化世界。
能夠直接的干涉與觀察網絡，即使是新手也能夠快速適應操作方式，脫胎於曾經的系統形式更能讓人沉浸其中。這便是網絡世界具象化所帶來的好處。
此時映入泥鰍眼眶的就是被具象化的網絡空間。廣袤無垠漆黑一片的空間中像星星一樣漂浮着各種各樣由五百斑斕的線條組合成的幾合體形狀，這些幾何體大都是網站站點抑或是某種程序，你可以飛入其中隨意訪問。
其中某些幾何圖形被拼接成更加龐大的存在並且不斷地變換着自己的形狀，像這種龐然大物一般就是大企業的服務器，不停變化的幾何牆壁會阻隔所有的無權訪問者。
至於在這片黑色空間中亂竄從幾何體中進出的各色光點們則是和泥鰍一樣的網絡用戶，泥鰍現在在其他人眼中也是這副樣子。
用戶的存在可視化也是網絡具象化的一個優點，拋棄麻煩的應用程序人們可以在這片空間中直接交談，認知對方。雖然實際上沒有人會浪費時間在網絡空間中和別人搭訕就是了。
泥鰍漫無目的的在這片空間中衝刺着掠過那一個個五彩斑斕的幾何感受數據的流動，他熱愛這種感覺，熱愛這種在現實世界無法實現的解放感。
雖然感覺不太自然有種被窺視的感覺但直到他滿意了爲止他才停了下來。
“真是偶遇，有段日子不見最近過的還好吧？”
泥鰍身邊突然出現的光點用充滿磁性的假聲向他問好。
“確實有一段日子不見了。”泥鰍禮貌的回答。
這位就是泥鰍的接頭人，兩人平時會在網絡空間中見面或者用手機交談。雖然雙方都沒有見過面但畢竟已經接觸了了這麼久了泥鰍對對方的爲人還是非常信任的。
“虧你還記得我，我還以爲你金盆洗手把我給忘了。”
“沒有沒有，我怎麼可能金盆洗手啊。不說先這個上次發給你的照片有結果嗎？”泥鰍再一次調出照片讓照片浮在兩人之間。
“那個女人的話”代表接頭人的光點暗了下來發出一陣敲打鍵盤的聲音。“著名的街頭武士，沒有主人的劍，據說曾經是某公司高管之女落魄至此。只要花錢誰都可以僱她，業內信譽不錯就是腦子可能不太正常，经常出入地下医院，全身估計七成都是人造貨色。至於那個男人...”
“怎麼了？”
代表接頭人的光點晃了晃“沒有多少信息，沒有不良記錄，除了出入最近新出現的宗教場所之外深挖不出什麼東西。憑我的人際關係只能打聽到這些了。”
“欠你一次。”宗教信仰對於這個日新月異的世界來說也不算是什麼新鮮事了。
沒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泥鰍也只能作罷。
走一步看一步吧，摘下頭盔看着窗外泛白的天空泥鰍這麼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