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拔出嵌入地面的长刀。
身前的黑影逐渐隐去，露出他忧愁的面庞。
漆黑长刀悠悠作响，带着他远离了黑影。
手臂被环抱住，桃花香气扑鼻而来。
隐去了烦闷，微笑地对着一旁的少女道：
“怎么了，都救下来了？”
少女的神色黯淡了不少，摇了摇头。
“是吗？”
少年紧闭了口，拍着少女的肩膀，算是一些小小的安慰吧。
“人死不能复生。
况且，你尽力了。
你的功法毕竟不是为了救人而生的。”
嘀嗒，嘀嗒。
他疑惑地抬头，本以为下雨的天空却晴空万里。
即便在数个时辰前，还是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心下了然，他将哭泣的她抱入怀中。
胸口的长衫湿透了······
少女些微挣扎了一下，感受着他的体温，不动了。
她啜泣着，不住道：
“我好后悔······没听姐姐的话······
若是我再努力修练一点，会不会能救下他们呢？
若是我修为再高一点，是不是见不到家破人亡了呢？”
哀嚎声不绝于耳······
他或许会心疼他们吧，可怀中少女的轻颤中只让他觉得他们吵闹。
强忍下呵斥的心。
错不在自己，不在少女。
自然不在他们身上。
只能己所能安慰原本应当开怀的少女。
“无需自责，便是姐姐，可能也意想不到······”
他突然停下了话语，错愕地看着少女手中的字条。
百日后，自东向西十里，前往孤井村。
“姐姐的字迹？”
少女低着头，颔首。
“无痕，我是不是很没用······
姐姐已经提前告知我，此地或许有变，我却无法做到最好，空余遗憾······”
少女依旧在自责。
刺痛了他的心间。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巧合。
她早已预料到，村中有难，可是为何不让自己与问心第一时间赶到？
月无痕百思不得其解。
“问心，别哭。
姐姐行事，定有她的道理。
这些死去的人，定有活不下来的道理。”
说着，月无痕自己也不相信。
古安然姐姐哪有这么神。
优先排除了这一可能。
想起先前与自己作战的黑影。
似狗非狗，似狼非狼，有数十只之多。
月无痕赶到时，黑影正张开恍若可吞天的巨口。
仅仅一口，猪圈连带着家畜便消失不见。
仿佛无底洞般，黑影不住地啃噬着。
直至将目光放到了村民身上。
月无痕暗道一声不妙，撕裂空间，闪身至黑影身前。
刹那，拔刀！
巨口咬下，回馈给黑影的，是那剧烈的疼痛。
月无痕被巨力震得往后退了数步。
震惊地看向黑影。
分明是结丹期的气息，怎么拥有如此神力。
月无痕惊疑不定地盯着黑影，握紧了唐刀。
那黑影却不在意，悠闲地踱去，再是一口，啃下半边房子。
随后，气息攀升至了结丹期巅峰。
月无痕怎么还能不明白。
这怪物，竟是靠着吞食增长修为的。
不可拖！
当机立断，月无痕对匆匆赶来的古问心使了个眼色。
凌厉刀锋斩出，瞬间削去黑影的一只爪牙。
黑影似是没想到会受如此重创。
哀嚎一声，气息转瞬间萎靡。
却在刹那间暴怒，那猩红的眸子令月无痕警惕连连。
于是，在月无痕呆愣的目光中，黑影吞下了大片泥土。
生生恢复了原貌。
月无痕冷哼一声，身形再度掠出。
一轮明月自身后浮现，天地间的颜色也连带之黯然。
不再是区区一道刀芒。
而是十道，百道，乃至于成千上万道。
密密麻麻围住了黑影。
作困兽斗，是黑影此时的尴尬局面。
震天一声长啸，黑影猩红的眸子愈盛，眼眸之中竟有着一丝嘲讽。
巨大的爆裂声。
黑影自爆了。
月无痕正面感受着冲击，一口鲜血喷出。
胸口强烈的疼痛令他无法视若无睹。
古问心花瓣围绕在周身，亦是苦苦支撑。
她始终不忍心。
那些被袭击的村民的绝望目光，令她心痛万分。
双拳难敌四手啊······
虽然，他们赢了。
却输得很彻底。
村民们的哭喊声逐渐止住了。
月无痕看去，只见一名老者站立在了人群前。
看来老者在村民之中有着相当不凡的威望。
老人突然跪了下去。
“谢仙师救命之恩。”
背后，是整齐划一跪下去的村民们。
“谢仙师救命之恩！”
喊声震天。
月无痕与古问心不免心头荡漾，微微害羞。
月无痕慌忙扶起老人，神色灰暗：
“老人家不必如此，晚辈受不起啊。
那些逝去的人······
是我们无能为力······”
承认自己的无能是相当困难的事。
老人大笑一声，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那些死不瞑目的人身前。
大概是伤了脚吧。
“这些无耻之徒！”
怒火令老人的声音亦是颤抖起来。
月无痕不知所措，小心翼翼问道：
“他们······做了什么？”
老人以手指着那群人的死尸。目光灼灼仿佛能喷出火来。
“平日里，村里养育他们，教导他们。
可他们呢？
欺男霸女之事无所不为。
贪婪丑恶，简直是人间败类！”
老人动了真火，深深地喘了口气。
古问心忙上前，扶住了老人，担心老人气不过，昏了过去。
回头一看，所有人对那些死去的人没有半分怜悯。
老人叹了口气，继续诉说着：
“这些人，屯了大量金钱食物。
甚至连老头子我也不肯放过。
怎么说我也是一村之长······
大难来临时，却又打算各自飞了，没给村中留下一丝一毫的余地。”
自嘲地笑笑，老人露出了真心的，满足的笑容。
“而如今，那些黑影却盯着他们吞噬。
报应啊······”
老人年纪大了，喜欢追忆往事。
沉默了很久，很久。
“小姑娘啊，我就冒昧地充当一下你的长辈了。
你心地善良，不忍见他人的苦难。
我也听到你的哭泣了。
这很好。
可是，对那些恶贯满盈之人，千万不要有些些点点的悲悯。
比如······他们。”
见古问心似乎有些无法接受，老人叹了口气。
拍拍月无痕的背。
“小伙子，你是她的夫君吧。
有些事，你和她说比较好。”
月无痕红了脸，连忙摆手否认：
“我和她不是夫妻，只是很好的朋友罢了。”
老人似有些惊奇，狠狠踢了月无痕一脚，恨铁不成钢道：
“我知道！”
回头，对那些年轻男子道：
“走！随我挖坑！”
······
月无痕与古问心走在归去的路上。
古问心神色总算好转了不少。
至少不再是阴雨蒙蒙。
离晴日还差得远。
“无痕，那位村长，明明那么痛恨那些宛如蛀虫的人。
为什么还要亲手埋葬他们。”
老人挖坑，给了那些逝去的人一个最后的归宿。
月无痕终究资历尚浅。
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大概······村长是个心中长存光明的人吧。
月无痕思考着别的事。
那些黑影······到底是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