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仙無胜了。”
少女相对而坐。
身前是一方小桌，以及一壶清茶。
清茶才煮开，茶香四溢。
微微品一口，入喉虽苦，回味时却有回甘，令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最适合在春夏交界之时饮用。
此时日渐长，夜渐短，外加湿气重，难免使人觉得烦闷烦躁。
喝口茶水，平心静气。
用的是去年采摘的荷叶。
上官仙無总会在院落中的池塘里种。
烈日当空时当个斗笠，遮阳避暑，夏季快过时摘下晒干，来年做茶。
摘不了的，干脆留给鱼儿们罢。
鱼养来也是吃的。
吃过荷叶的鱼长得白白胖胖，鲜美肥嫩，最适合煲汤。
现在鱼未长大。
少女们的桌上只有清茶。
古安然吹散了茶杯上的氤氲水雾，抿了一口，茶水入喉，滑入肚中，带着无数的香气与清爽。
古熙攘百无聊赖地望着远处落败的叶淼与天星，微叹。
那丫头还冲着自己打招呼呢。
“不用看。
仙無必胜。”
“这么涨他人气势呢。”
古安然笑笑。
“没办法啊。
我挑战过她那么多次，也没见得什么时候能赢过。”
古熙攘向后仰，双手撑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怔怔出神。
天是被狼烟与烽火染灰的。
将茶水一饮而尽，古熙攘拍拍手上的黄沙，起身。
“也差不多该尘埃落定了。”
古安然不急不缓。
“熙攘姐，其实······你很难赢。”
犹豫了许久，古安然还是说出了真心话，战场无情，刀剑无眼，她终究不希望伤到了古熙攘。
“安心。
总要垂死挣扎一下。”
不然，就不是古熙攘了。
她让她安心。
可如今，明明她才是处在劣势的那一个。
毕竟，黑甲大军已然里三层外三层，将残军败将的白甲士卒牢牢围困。
小小桌案，是唯一的净土。
在不久的将来，连这一处净土也将消失了。
化作主君之间搏杀的战场。
“后生可畏啊······”
伴随悠悠一声感慨，古熙攘隐去了踪迹。
再出现时，是白甲傀儡的阵前。
还是要打。
也是，不打出个结果来，也就没有了考核的意义。
古安然嘴微张，没说话。
只是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羽扇，向前指去，破风声响起，少女嘹亮而庄严肃穆的命令紧随其后。
“我的将士们啊，用你们满腔的热血，为你们的君王带来无上胜利的荣光。
随我，杀！”
“杀——”
杀声震天。
黄沙百战，只能磨破战士的甲胄，却灭不去战士心中的勇猛无畏。
一鼓作气，斩灭敌军。
古安然玉足轻点，飘逸在军阵的最前方。
主君无畏，遑论士卒？
隐约有虚影浮现在万千士卒的天穹。
仔细看。
一吊睛白额绝世白虎自云端奔腾而来，凶煞之气毫无保留，一时间让得白甲军队的气势更萎靡不振。
两军交战，一方气势正盛，一方气势低落。
孰赢孰败，一眼便知。
除非，两军之将均为鬼谋之人。
古熙攘一手背负身后，远眺杀神白虎，不禁感概万千。
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了。
古熙攘回身。
眼前是瘫倒在地，无力再战的白甲傀儡。
虽是傀儡，却仿佛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有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得胜会兴奋欢庆，败北会悲哀绝望。
少女轻柔开口。
“诸位，辛苦了。”
傀儡纷纷抬起头，似是不敢相信这般温柔出自这位杀伐果断的君王。
她表现得像个合格的谋略家。
杀生无情。
只会以最小的代价取得胜利。
得了胜，失了心。
至于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将士们不愿相信自己的双耳。
见了太多战友被当作棋子无情丢弃，早已心生怨念。
也同样让古安然趁机策反了好一批士卒。
白子染墨。
成了黑子。
古熙攘见士卒的目光被自己缓缓吸引，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知你们中有人对我不满。
但这是战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战场，如若我不拼尽全力地为你们带来胜利，你们的性命，早没了。”
尽管依旧是柔柔弱弱的模样，话语却是如此地刺痛人心。
可少女接下来的话语，仿佛一片耀阳驱散了阴霾。
“但我依旧要说一声，抱歉。”
深深鞠了一躬。
“你们的亲人，战友，尊师皆因我而死，我罪无可恕。”
白甲傀儡的目中，竟是纷纷涌出了晶莹的泪花，更有甚者霍然起身，眼角含泪，双手颤颤，怒指少女，却无话可说。
事已至此······
歉意······又有什么用呢。
终是脱力般坐下。
“如今大敌当前，我仍旧要厚颜向诸位借一分力量。
纵使诸位对我埋怨颇多，怨念颇深。
我们的敌人仍然虎视眈眈，窥视着我们的家，我们的国。
故——
请再助我一臂之力。
无论是为了升官发财的私心也好，为了护住家人偏安一隅的愿景也罢，或是立下报效祖国的雄心壮志也可。
诸位，助我······“
鸦雀无声。
却有一股庞然的气势逐渐聚集。
烈火雄心，背水一战。
古熙攘欣慰地笑了起来。
旋即摆出了一个楚楚可怜的模样，泪眼汪汪，泫然欲泣，尽显柔弱娇美。
“况且······
你们忍心看着这么可爱的君王沦为敌人的阶下囚，永生永世被关在无边地牢，忍受着惨无人道的折磨吗······”
刹那间，山呼海啸。
“男人！至死！都是少年！”
“为了君上！”
“为了胜利！”
“为了守护！”
“杀！”
在古安然有些反胃恶心的神色中，白甲将士的气势竟是一往无前地飙升。
眼皮狂跳好一番，古安然恨不得冲上去把偷笑的古熙攘给捶一顿。
原来能这么鼓舞士气的？
早知道那么省心，她也卖个惨不就成了？
头疼地扶额。
眼前哪是什么白羊。
分明是一群披着羊皮的狼。
半仙层次的傀儡，哪是她的黑甲军打得过的。
半空中，另一道虚影缓缓出现。
那是一位身披重甲的将军。
目光如炬，与凶恶白虎遥遥相对，而在他的手中，则有着一面坚不可摧的塔盾，仿佛是一尊高大城墙，护住了身后的人。
塔盾的中央，正是一轮高速旋转的八卦。
“以身化阴阳，护四方安宁！”
古熙攘身后黑发随风狂乱，高喝道：
“太古·悠远之阴阳护城！”
以塔盾为基，高大的城墙平地而起，生生将古熙攘牢牢护在其中。
古安然万般震撼，嘴角挑起一抹笑意。
这才对嘛。
双手结印，八卦阵亦是在身后盘旋。
“太古·凶虎。”
少女轻声呼唤，唤出白虎傲然一踏。
唤出一只前爪高高抬起，化作利刃，便要朝着坚城劈砍去。
鹿死谁手，只看此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