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死鸭子

作者:夏索尔 更新时间:2021/2/23 21:05:13 字数:2439

碎屑漫天飞舞。

如雪花般洋洋洒洒。

敖世面目狰狞,双目通红。

“这些算什么?”

敖煌答道:

“古安然给我的。

据说是从墨渠老爷子的旧居中找到的,费了好大劲,找着时已经上头布满了灰尘,字迹也模糊了。

但好说歹说能看得清。”

敖煌有些心痛地看着碎屑。

皇兄气急,把纸片扯得稀碎,拼不回去了。

这是墨渠老爷子的日记,难得的古老物件,留着当个念想也好啊。

父亲离世以后,这些就是唯一的纪念了。

不过皇兄心绪难平。

且随他吧。

敖世瘫坐在地上,掩面痛哭,心中是说不出的情绪。

“为何要给我看这些······”

敖煌亦是坐在他身边,想拍拍皇兄的肩膀,手却穿了过去,愣了愣,不禁长叹了一口气,道:

“只是想告诉皇兄。

我们从来没有厌恶过你。

父亲这么多你,不过是对你的磨练。”

“磨练?

他知不知道,他所谓的磨练,对我造成了多大的创伤?”

敖世冲着敖煌咆哮。

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让敖煌怔住了。

男儿有泪不轻谈,只是不到伤心处。

敖煌不知如何安慰这位失意的兄长,只是陪在他的身边,伸手接住了几片碎屑,拼拼凑凑,也没能拼出个所以然。

父亲很喜欢皇兄。

因为皇兄最努力,最聪慧。

也最怕他因此沾沾自喜,自傲自大。

但父亲的确没想到,他所谓的严厉对皇兄来说是一剂毒药,毒杀了他内心为数不多的温柔与良善。

让他成为了六亲不认,手染鲜血的杀手。

“煌儿······

我也快支撑不住了······

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罢······”

“好。”

敖煌向后一靠,倒在沙滩上,任海风拂面。

“墨老爷子的毒,我下的。

解药在宫廷之中。

现在去拿,墨老爷子还能救得回来。”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不必了,墨老爷子醒过来了,墨儿与雪儿在旁边照看,就那种平平无奇的毒,姑且难不倒我。”

少女清冷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伴随着脚步踏在沙滩上的沙沙作响。

古安然摇着羽扇,衣裙飘飘,擎着一抹浅浅的笑。

脚印在身后留得很长。

敖世眯起眼,眼中尽是敌意。

“你怎么解的毒?”

这种毒没有特定的解药,轻易解除不得,随意施为反倒会让毒素深入中毒之人的骨髓,届时神仙难救。

“把毒素逼出来就成。”

神仙哪有她厉害。

敖煌长长舒了一口气。

听闻墨渠中毒,生死难料,他可是紧张得很。

小时候除了父母以外,他最亲近的就是墨渠了。

父亲繁忙,总是拜托墨渠在闲暇时照看自己一二。

带个糖葫芦,带个拨浪鼓。

总有些小玩意儿。

他自是不希望墨渠出事。

“墨老爷子没事就好。”

敖世静静地听着古安然吹嘘自己的医术,冷笑一声,扭过头去不去看古安然故意气他的小表情。

古安然嘟起嘴。

真要说起来,他与她还有些仇要算。

不过见他失意的模样,还是放他一马。

“你的灵魂支撑不了多久了,还有什么想说的,一快说出来吧,总不能只告诉我们救墨老爷子的法子。”

敖世的灵魂已有些消散,怔怔地望着天空出神。

血色正在消退,天空逐渐放晴。

些许日光透过云层洒落。

敖世抬手,挡住了眼。

热得慌。

“险些忘了正事······本来在和我的小弟掏心窝子,结果这心窝子掏着掏着被你给打断了······”

这话怎么听着瘆得慌?

古安然嘴角抽了抽。

“废话这么多。”

敖世却是突然笑了起来。

“难得和你开一次玩笑,也不懂领情。”

“我可谢谢你啊。”

古安然一羽扇呼啦到他脑袋上,把他呼啦个眼冒金星,懵了好一会。

“你怎么打的中我?”

古安然双手抱胸,没半点好气道:

“阴阳期满天道,天道的法则不适用于我。”

“真是霸道。”

敖世摇了摇头,苦笑。

“我不会原谅父亲,也不会原谅你们。”

从小到大,他只能躲在墙角,看着别人的父亲背着双手,跟在孩子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护着孩子的安康。

眼中是掩藏不住的暖意。

他很羡慕。

幻想着什么时候那位高高在上的王,能够俯下身子,摸一摸他的脑袋。

这是小时候的梦想。

长大了,也不再想了。

他懂了许多。

懂得帝王要如何在人前故作威严。

懂得帝王要如何在人前树立威信。

可他不是外人······

他是他的孩子啊······

王似乎意识不到这一点,永远冷冷地看着他,永远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一些错误换来的不是安慰,而是无尽的惩罚。

哪怕有些夸赞也好呢?

可惜,他从未听到过。

所以,他不会原谅。

古安然沉默半晌,神念在戒指中翻翻找找,找出了酒与杯。

“不原谅也好,至少你心安。”

满上一杯酒,递过去。

“喝点,心里头好受。”

敖世想接过酒杯,手穿过杯子,望着自己半透明的手臂,无奈一笑。

“喝不了,手都握不住杯子啦······”

“张嘴,我倒你嘴里。”

古安然的笑容有些诡异,看得他心里发怵。

敖世想着他现在是个灵魂,古安然总没了坑他的法子,放心地张开了嘴,说实话,酒香钻入鼻,很香。

等了许久也没觉得口中有酒,睁眼,却发现古安然盯着地下掩嘴偷笑。

哦,也对。

灵魂喝不了酒。

古安然还是坑着他了。

“皇兄,你笑了。”

敖煌的话语让敖世抚上了挑起的嘴角。

多久没有笑过了呢······

但就是觉得很开心,觉得心里头轻松了许多。

“这回,算你赢。”

“我从来不会输。”

古安然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依旧是那副充满自信的微笑,一如他初见她时的模样。

敖世望着天,覆手而立,静静地闭上了眼。

“我不会原谅你们。

我要亲自去找到父亲,找到几位兄长,几位弟弟,与他们好好说道说道,说说这些年他们带给我的苦难。”

可言语间,哪还有半分埋怨与不满?

“一路顺风。”

“皇兄,一路走好。”

灵魂化作光点,与烈日洒下的光雨交相辉映。

那颗包裹住螭云港的血蛋,终究敌不过阳光的侵袭。

乌云后总会是晴天的。

多云也有可能。

一代枭雄的故事,就此落下了帷幕。

“我能救下他。”

古安然淡淡出声。

敖煌目送敖世离去,有些讶然,不免问道:

“不救皇兄的理由呢?”

古安然沉吟几许。

“敖世犯下了大错,即便是内心被魔所控,但他献祭百姓妄图成仙的事实不变,只此一举,我就有理由不救他。

况且,心存死志的人,我救也没什么用。”

皇兄不想活下去吗······

“你知道你哥这种人叫什么吗?”

古安然问道。

引得敖煌好奇万分。

“叫什么?”

“死鸭子,嘴硬。”

言罢,回身,向着墨渠歇息的地方走去。

任谁看到了那一纸书信,也生不起怨恨的心思了,更何况是血浓于水的亲人。

愣了愣,敖煌快步跟了上去。

古安然突然一顿,把他吓了一跳。

“突然想起来,之前忘记一件事和你说,今晚开始,我给你上课,教你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君王。”

“能不能让我歇一天······”

敖煌嘴角狂抽,求情道。

古安然嫣然一笑,很倾城。

在敖煌眼中却仿佛是魔鬼的化身。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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