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人？
少女一笑。
酒杯轻晃，酒水洒出些许，自少女指尖流淌而下。
将她的玉手染得满是浓醇酒香，再放不下别的香气。
不满地看了眼纤细手指。
竟是凑过去，舔了舔手。
酒可不能浪费啊。
青年人自是看得真切。
不自觉红了脸。
少女似是无心之举，此后也未曾正眼看青年人一眼，拿过他的酒壶，往她的杯中倒上一杯又一杯。
“你等的人······
怕不是个女子吧？”
青年人一惊，筷子顿在口中，久久没有拿出。
他只是与她说了几句话，她是从何推断出的？
她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
不免露出一个笑容来。
“你的玉佩。”
青年人低头，看见腰间玉佩，这才恍然大悟，又旋即有些尴尬。
这是她送给他的，千叮咛万嘱咐，作为信物，切不可丢了它。
但这是女子配饰。
也难怪她看出来了。
感慨少女心思玲珑，也大大方方承认。
“姑娘说得不错。
的确是我等之人送我的。
与她的缘分着实不小，若是姑娘有这闲工夫，倒可以听我说一说我与她的往事，应当会挺有意思。”
“那这些酒肉可不足够。”
少女眉毛微挑，却是从袖中掏出一个酒瓶子来。
看得青年人眼皮直跳。
姑娘的袖中到底有多少东西。
筷子，碗，加上一瓶酒。
看那宽大模样，估摸着还有。
“你说，我洗耳恭听。”
少女清冷的声音飘入青年人的双耳，将他从愣神中拉回当下。
青年人觉得自己有些魔怔，分明是第一次见面，却觉得已与她相识许久。
罢了。
管他呢。
青年人很会自我排遣。
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喃喃道：
“故事说来也简单得很。
却是要先问你一个听上去有些玄乎的问题。
姑娘······你相信人死后会化作鬼魂，饮下忘川水，走上奈何桥，踏入转世轮回这一说法吗？”
少女的手停在半空。
“我似乎不能说不呢。”
青年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你若不信也是自然。
毕竟无人亲眼见过彼岸的模样。
我却亲眼见到，见到她走过那片花海。
踏入轮回的最后一刹，回身，眼中尽是留恋。”
青年人似乎有些醉意，目光亦是迷离。
“事到如今，我见她入了八次轮回。
而这次，是第九世。”
整整九生九世的孽缘啊······
青年人追忆模样，连杯中已空也不自知，只是放在嘴边，有些干裂的唇触碰着冰冰冷冷的杯檐。
阳光的余晖照耀在他的面孔之上。
映衬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沧桑与颓然。
本应是朝气蓬勃的年龄，却有着如此心境。
看透红尘。
超脱尘世。
“可你却记得她。”
少女幽然道。
毕竟他与她一同踏入九幽，若是她忘记了前尘旧事，他也应当不记得才是。
本以为青年人会立刻作答，却不曾想，他竟是迷茫了许久，也没给出个准确答复。
“我······
应当是答应了谁。
答应了一项考验。
这九生九世就是内容。
等我通过了考验，我与她便会获得一样无比珍贵物件，这物件，是能够使得我一位珍视之人脱胎换骨，重获新生的。”
“谁？”
她突然来了劲。
一时间令他有些错愕。
也不明白少女为何如此上心。
“我也不记得了······”
少女的神情肉眼可见的有些失落，却被她转瞬隐藏了起来。
盘中酱牛肉亦是吃空，酒壶酒瓶再倒不出一滴琼酿。
“和我说说这一世的故事。”
醉眼，微醺，她伏案，百无聊赖。
白发三千，化作绕指柔。
漆黑眼眸清明依旧。
不似醉了的模样。
青年人半醉，被她提起，倏地想起了这一世相遇的过往，微微颔首，一手轻轻攀上腰间的玉佩。
语调朦胧，也不知在与少女说，或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又兴许，既是向他人讲述，亦是在自娱自乐？
“我俩关系可复杂啦。
前世什么关系都遇到过了。
她是师尊，我是她徒儿。
我是义兄，她是我义妹。
再有便是我当了什么大宗族的嫡传，她却只是拍卖场上即将成为他人奴仆的妖族阶下囚，落魄而悲凉。
哈哈，我自是看不下去，出手将她抢了下来。
生生世世，我都不能负了她。
这一次，倒是简单得不像话。
正如那些传奇小说写的。
她是高贵的仙子。
我是小族的子弟。
却因为一场意外，我救了她。
却是因为她中了剧毒，在她不记得我时，我夺了她的身子才救下的。
她的心地是何等的善良，纵使羞怒异常，也从未想过寻我的麻烦。
只是埋藏于心底。
且随风去了。
但我记得她啊。
于是我寻了个隐世高人拜师，拼命的锻炼自己的武艺，终是在一场场或巧合，或我的安排之下，我与她再度见面数次，同行数次。
她终是倾心于我了。
可天不随人愿呐。
她这一世的父亲可不想她的宝贝女儿嫁给我。
毕竟我的地位太低，他觉得，我配不上她。
哼······”
青年人仿佛在自言自语。
忘记了身边少女的存在。
一口一口喝着闷酒，满腹愁绪。
少女沉默良久，指了指窗外的高山。
“那座山，名为云顶山，上头有个云顶山庄，是为举世闻名的大宗。
云顶山庄庄主姓幽，育有一女，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听闻这会儿，幽庄主已经筹备了一场比武招亲，广招天下好儿郎，想要为自家女儿寻个好人家嫁了。
你再不去。
可来不及了啊······”
青年微闭的眼豁然睁开。
双拳紧握，捏得咯啦作响。
他哪里不知道啊。
这个比武招亲，正是为他所设下的，若他不能胜遍天下才俊。
又如何才能先从山庄庄主的手中，将被关在笼中的哀怜鸟儿救出。
也许是为了那莫名的考验。
亦或是为了整整八世相伴的她。
这刀山，这火海，他必须去闯啊。
他孤身一人来此，不正为了这一世？
虽说不知她从何得知。
不过眼前的少女对他并无恶意，想来身份也不会简单到何处，不然，也不会对他说出那番话来。
他只知道，她说的不错，再不去便来不及了啊。
将最后一滴酒水饮尽，大笑一声，长剑在手，便要离去。
“感谢姑娘招待与解惑。
我这便将她娶回来。
届时，姑娘请务必来我与她大喜之日。”
仰天大笑出门去。
我辈岂是蓬蒿人！
“等等。”
少女淡淡一声，唤住了即将远去的青年。
青年回身，却接住了少女丢来的物件，仔细看去，竟是一只精雕细琢的玉壶，轻轻一晃，还有着叮叮咚咚的声响。
“里头是我酿的清酒，屋外有备好的烈马，你且去牵来。
我做主，都送你了。”
青年人微微愣神，对少女的身份更多了一份好奇。
但现在不是思量这些的时候啊······
“多谢姑娘。”
翻身上马，傲然于天地。
“我去也！”
少女目送青年人远去，消失许久的掌柜却倏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身后，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主上，请原谅在下早些时候的冒犯。”
“无妨······”
少女摇头，并不在意。
只是看着青年，怔怔出神。
“主上，您为何对他如此上心？”
掌柜终是讲出了埋藏在心中许久的疑惑。
主上平日里淡漠十分，却唯独对这位年轻人分外关注，由不得他们这些做属下的不担忧。
“九生九世······
哪是这么容易度过的？
前八世尚可靠着运气，这一世，需要有一个外人从中作梗啊。”
“您真的相信轮回？”
掌柜惊愕。
少女叹气，吩咐道：
“你无须知晓。
我乏了，推我回去吧。”
虽是梦境，却无一丝一毫的灵气，况且，真实得有些过分了······
有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