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少女冷漠问道。
手中毛笔停在半空中了。
墨水滴答,落到画纸上,晕染开一个点。
嘶······这眼睛好像太大了?
她嘴角抽了抽。
“说呀,何事?”
她神色分外淡漠。
似是有些不近人情。
前来通报那人心里头颤颤,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话。
乖乖,这位姑娘未免也忒冷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儿。
他抖抖索索地想着。
“我很好说话的。”
看!看!连读心术都会!
他慌忙附身行礼,神色满是惶恐。
少女深深地吸了口气,勉强按捺下心底那股无名火,起身拍拍墨绿色的长裙,缓缓走到他的面前。
手里拿着一幅画。
“我问你,这是什么?”
他颤颤地抬起头。
看到画时便蒙圈了。
这是啥?
“莫非是蛇?”
“你见过哪家的蛇长着爪子的?”
他慌忙摇了摇头,生怕惹得面前少女不高兴。
左看右看,恍然大悟一般,连连鼓掌。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早在书中读过的。
有一种鱼,体大而扁平,有四爪,栖息于溪河深潭内的岩洞、石穴之中。
食性极广,鱼虾蟹虫均可入其口中,尤以幼虫为最。
叫声似人婴儿啼,有娃娃鱼之称。
想来,这是大鲵不错。”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
没注意少女黑下来的脸色。
虽然她是故意画得难看,但有这么不好认吗?
“想不到,你知识面倒是挺广的啊。”
他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笑,只道是自己猜对了,眼前少女觉得自己不错,正好好夸奖自己呢。
“但这不是大鲵。”
可这一言,让他心彻底冷了。
完了完了完了,还是惹少女生气了。
“幽姑娘,万分抱歉!”
不待他道歉罢,幽梦之把画在他面前抖了抖。
“这是龙啊!遨游九天,超然物外的神龙啊!”
声音听着有些恼怒。
却没了那份冷漠之感。
他愣了愣,抬起头。
这是······龙?
龙看见了会哭出来的吧?
想着想着,他竟是没能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引得幽梦之额头黑线更多了。
他笑得肚子痛,才想起会不会惹得幽梦之生气,赶忙收敛笑意。
却与幽梦之无奈而柔和的目光对上了。
少了几分冷漠。
多了一丝笑意。
虽然她的神情依旧没变。
还是那副对一切淡漠的模样。
“如何,我还算好相处?”
幽梦之问道,他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她小时养成的习惯,待人接物总是一副冷冰冰的脸,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那般,以至于此地的人都以为她不好相处,躲得可远。
好歹伤到了她的心嘛。
可习惯难以更改,也就作罢。
见他点头,幽梦之如释重负。
将画作揉成一团,丢在身后的纸堆里。
嗯,这也是她的陋习。
最难改了。
坐回位子上。
拿起杯,小小地抿了一口。
“现在可以说了吗?找我有什么事?”
他才想起有正事要做,单膝下跪,恭声言道:
“幽姑娘,宗门外战况危急,宗主大人及众位长老陷入苦战,让我请幽姑娘出手。”
少女登时将茶水喷了出来,猛地咳嗽了数声,拼命拍起自己的胸口。
方才一瞬间被茶水给呛到,险些把命都给丢了。
“如此危急的情况,你怎么不早说!
古安然阵法隔绝外界声音!
我又怎么听得到!”
她不会算命啊!
那人脖子猛缩,憨憨地笑了笑。
《关于我太害怕眼前的女孩儿以至于忘了正事这件事》。
这么丢脸的事儿,他才不会告诉幽梦之嘞。
少女淡漠的俏脸上罕见地浮现一抹焦躁,离开尚未捂热的座椅,拿起毛笔跨在腰间,经过他身侧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随我去接应。”
毛笔一挥,一头墨色大马自画中走出。
炯炯有神的双目柔和地注视着幽梦之。
脑袋微微蹭了蹭她吹弹可破的面颊。
“别闹了,痒······”
轻轻言道,少女翻身上马。
毛笔登时化为长枪般的长度,被幽梦之斜斜握在手中。
墨马嘶鸣,顿时载着幽梦之出现在大阵之外,战场的正中央。
少女凝视战局,松下口气。
还好还好,不算来迟。
尽管战况确实危急。
只要人没事即可。
记得这个宗门叫······
不记得叫什么,反正与合鸟宗身处同一序列。
可宗门的实力却远远比不得有叶青风叶青雨夫妻俩坐镇的合鸟宗。
难怪仅仅是一大乘期巅峰层次的魔,令得宗主及众多长老应接不暇,险些丧命了。
神色一凝,幽梦之挥舞毛笔。
墨汁于半空中凝结为一个大字。
潦草却有神,形散而意不散。
不正是“炸”字?
“后退!”
少女高声喝道。
宗主及长老们微愣,忽地意识到是那位幽家大小姐前来助阵,心中一喜,顿觉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
堪堪后退几许。
那满载杀气的大字出现。
“炸”被幽梦之一毛笔给拍来了。
大字穿透层层阻隔。
牢牢贴在大魔胸口。
幽梦之远远地看到了。
“嘣。”
秀口微张。
剧烈的爆炸一瞬间震得人双耳生疼,热浪一层层向外翻涌,掀翻不少修士与邪魔。
似乎做得太过火了······幽梦之歪了歪脑袋,满脸的无辜样。
轻轻一叹,皱着眉驱散了爆炸产生的烟尘。
却发觉大魔正喘着粗气。
嘴角布满了黑色的血液。
正死死盯着自己呢。
果然啊······这东西不会因为一个“炸”灰飞烟灭。
尽管早有预料,幽梦之还是为祂的皮糙肉厚小小地惊叹了一下。
但,也仅仅止于此了,作为这一代超脱天道的“文”,又哪里会是好相处的。
不是只会写一个“炸”字的。
刷了个枪花,幽梦之嘴角轻挑。
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
墨色飞洒,少女的手以常人难以看清的速度舞动,她没再写下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写下一句长长的诗词。
竹杖芒鞋轻胜马。
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天地刹那间换了颜色。
变得苍翠而清丽。
也不再是那抹血红的天。
乌云满空,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儿,叮叮咚咚唱着歌。
他踏着悠然的步子,不顾雨滴调皮地落到身旁的水塘,溅了他一身水花。
竹杖作拐,指引前路。
他看了看空中的魔,轻叹。
一声长叹,长叹一生。
“都是人心作祟啊。”
他似乎说了什么。
也没人能够听清。
但幽梦之听得很清楚,也明白他感慨的由来。
的确,人心最恐怖,心底的幽暗甚至催生了邪魔。
“但您还是相信的,相信天下善人居多,否则,您也不会出现。”
幽梦之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他眼前,一袭墨绿衣裙,与周遭密林相得益彰,她仿佛要融入这幅画里去了。
他看了看少女,笑了。
“伶牙俐齿,但我不讨厌。”
言罢,他举起了手中的竹杖。
时间在刹那变得很长。
“散去吧,散去吧。
别再为祸人世间。”
他喃喃道,雨滴密密麻麻打在停滞不动的大魔身上。
祂无动于衷,任由雨滴将祂的躯体冲刷殆尽,直至再见不到祂。
“丫头,我走啦。”
“不送。”
幽梦之招了招手。
目送这方领域的消失。
方才便察觉到了。
另两处,银白星辰砸向大地,冲天武意席卷长空。
应是她们也遇到了这种层次的对手吧······
只是,这般于她们无用的进攻······
祂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