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德回来了。
伊诗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电脑还开着,停留在恩德的最后一篇日记上,此时那电脑的光是显得如此刺目。
伊诗内心的感情非常复杂,她无从发泄。
恩德,从多久以前就开始为这些东西做准备了?她在看着的时候,脑海里思绪百转,浑身上下逐渐失去力气。
看着伊诗的脸色,恩德迟疑道:“伊诗……怎么了?”
伊诗死死盯着恩德的眼睛,双眼旁隐隐有红肿之色:“恩德,我问你,你就那么想死?”
她知道恩德的性格悲观,但是她无法忍受恩德在私底下一直以这种语调悲哀的日记去宣泄内心的悲观,她无法忍受恩德录下那些视频。
他就那么想死,以至于早早为她伊诗孤身一人做好了这么多准备?
她伊诗就这么不可靠吗?
恩德露出尴尬之色。他没及时反应过来,那信号塔既然能阻隔通话的信号,那么自己手表和电脑之间定时发送的信号也必然**扰了,自己又没有及时重启信号发送系统……所以这个时候就被伊诗看到了。
恩德想着该怎么解释,“伊诗……”
“我问你!”伊诗大声道,气愤中,又带了些许哭腔,“你就那么想死吗!?我需要你留这些视频,还有遗书一样的东西吗!”
伊诗非常伤心。
恩德难道不明白吗,她为什么要逼着他和她一起参加基因改造实验?她为什么在明知恩德的本身意愿的情况下,即便预料到她会后悔也要让他成为基因改造人?
她就是不想恩德死去啊!
未雨绸缪是没有问题的,可关键是被这些负面思绪灌满大脑的恩德,在做好了这些所谓的“准备”之后,是否还有动力去努力着活下来?
答案必然是不会。
当一个人安排好了未来的一切,而这份“未来”之中没有他自己的存在,他已经将自己从自己预想中的“未来”中自我除名,他怎么会去不顾一切地求生?
所以伊诗才会执意于那一句,「你就那么想死吗」。
恩德沉默。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些东西被发现的时机不对,他做这一切导致的结果也将会朝着无法预料的方向转变。
此刻的伊诗,明显就处于一种多重情感混杂的状态之中。
伊诗自己都无法将心绪的线团一根根扯清楚。
有对于这一切的后悔。
有对于恩德不让她也去承担他的思绪的愤然。
有对于自己没能及时察觉恩德内心的自责。
有对于不知如何是好的茫然。
“恩德,你就那么不想和我在一起?”伊诗身体前倾,两只手耗尽了全部力气才能勉强支撑住自己,让身体不至于向前摔倒。
她想冲上去将恩德摁在墙上,却又不断在内心退却告诉自己——是因为她,恩德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又有什么资格那么强硬的宣泄?
连现在的质问,她都在犹豫是否正确。
因为在乎,所以举步维艰寸步难行。
“我不是……只是,为坏的预想,做好打算而已。”恩德道。
伊诗知道恩德没有说错,但是依旧无法释怀。
沉默与凝重在方寸之间横生,伊诗目光好似带血的刀,凌厉的寒光在软弱犹豫心绪的覆盖之下依旧刺人,她看着恩德,让恩德在此之下无所遁形。
过了很久,恩德才迟疑着说道,“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恩德,你明白吧,我为什么生气。”伊诗摇摇头,语气……似乎很冷静。
伊诗是因为自己将这些压力全部抗下之后,藏在心里,不与伊诗诉说,才生气的。
她与恩德只能彼此依靠了,这个时候恩德还是不愿放下那份不必要的担当,二人的裂痕早晚都会出现。伊诗想让他明白,她不是什么压力都承受不了的娇弱之人,不是什么都不愿意做的废物。
她愿意去参加基因改造,从来不是为了苟活。她渴求的是与恩德互相依靠着走下去,是陪伴在恩德身边,看着他。
可恩德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伊诗至少能够看清楚,恩德早已被那份希望的压力压的喘不过气来了。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向她
而在伊诗还在想着如何减轻恩德压力的时候,恩德却早已开始准备“后事”了!?
恩德点头,“所以我才会说对不起。伊诗,抱歉,我一直没有坦诚,把很多事情还有负面情绪藏在心里……这些都是我的问题。”
伊诗那满溢的情绪便突然停顿。她握紧双拳,期待着恩德接下来的话语。
只要恩德能够理解她,并能做出改变,她可以原谅恩德。
恩德的手在右脑上从前向后用力蹭了一下,用力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坚定地看着伊诗的眼睛,与她对视,四颗黑玉华光流转,恩德他做出了承诺:
“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恩德的头疼从几十分钟之前持续到现在,在这个场合,他下意识想要装作无事发生。然后突然一愣,苦笑道,“头有点疼,我休息一下……”他放松精神,整个人直接向前扑倒。
伊诗立马站起搀扶住恩德,意识到这正是恩德在日记中提到的头疼。
她叹息一声,将恩德的防护服脱下,然后以公主抱的姿势抱起,然后放到床上,替他盖好了被子。
伊诗抚摸着恩德的脸,幽幽道:“笨死了……”
她去将恩德带回来的防护服和其余装备整理好,一脸嫌弃地用一根棍子顶起满是灰尘和不明粘液的防护服,丢进洗衣机里。
然后微红着脸也躺倒在恩德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