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我介绍是:我叫陆明诚,一个普通的人。肯定很没有新意,而且,如果我自称为普通,一定是对那些普通人的不敬。
我算不上普通,真的,不是自以为是的说法。嗯——就拿我的身世来说吧。我的父母在我只有6岁的时候就因为车祸离开了人世,还是7岁?我已经有点记不清了,毕竟我那是十年前的事了。我记得那天我住在姑母家,然后,从那一天起,我一直住在姑母家,没办法,没有可以回的家了嘛。
姑母一家对我非常好。这个好,不是指满足我所有要求的意思。而是,把我像真正的家人一样对待,在我取得成功的时候为我高兴,在我被病痛折磨的时候为我担忧,在我晚归的时候一边抹眼泪一边责骂我,在我成绩下降时询问原因并且鼓励我,教我做人,做个善良的人。
我也想自己做个像姑母一家那样善良的人,只是,似乎不太可能。
【善良的人一定不会被上帝亏待。】——这是祖父临终前说的话。他一定也是这样教育他的儿女们,所以他的儿女们,都善良的让人们觉得他们是天使。
但是,我不相信【善良的人一定不会被上帝亏待】这句话,如果不会被亏待的话,我的父母就不会那么早离开,留我一个人。
这是上帝对我的亏欠。
我一定会得到补偿。
我不是圣人,我的善良也只是片面的,我要回报。就这一点来说,我只是个普通无耻的人类。
为什么会讲到别的话题?我是在自我介绍没错吧?好吧,言归正传。
我是个准男子高中生,再过几天,我就要升入高中了,期待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对不起,其实是非常期待。
原本我不是这样的人的,不是这样会对外部事物抱有期待的人。
因为,我还是憎恨这个世界的,因为它是那么不公平,夺走了我的家人,给我家人的替代品当做补偿,完全不够。就算姑母他们对我再好,我也无法完全走出来,融入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这个词,或许有点合适。
干脆不要再抱有幻想就好了,不要再对这个世界奢求什么了。我这样要求自己。
一定是因为那家伙吧。
擅自闯入我的世界,然后又擅自离开,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留下的东西只有随时都有可能被忘却的记忆而已。或许没有那么容易忘记,那张笑脸,不掺一丝杂质的纯洁的笑脸,大概是无论如何都忘不了的吧。
因为那个笑脸,我开始试着相信这个世界,不再逃避。
并且,愚蠢的对它抱有期待,对这个喜欢捉弄人的世界抱有不该有的期望。
好累,真的,无论是身体还是大脑,都好累。一想到她就会这样,我真是个没用的男人。睡了吧,还是睡了吧,不要在想了。好麻烦。真的好麻烦。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过得浑浑噩噩,姑母担心地问我是不是病了。该怎么回答呢?好像真的病了啊。
“没事,只是有点不在状态,暑假过得太滋润了,人都养懒了。”我笑着回答道。
但是姑母好像还是有点不放心。看来我的状态真的非常不好。
“明诚——准备好了吗?”
姑父把车从车库开到门口,摇下车窗问我。
“哦,再等一下,我想想有没有落下什么。”
一切OK,其实本来就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换上运动鞋,我小跑着钻进汽车,冲着姑母摆摆手:“姑,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点,身体不行的话,不要逞强,少了什么就打电话回来……”
姑母的话还没说完,姑父就发动了汽车,向学校进发。
二十几分钟的车程,就到了我将要就读的学校——华禹高级中学。
一路上,平时寡言的姑父不停地交代我要注意些什么,反反复复,生怕漏下什么。这样的关心,让人不得不感动。
“姑父你先回去吧,我自己会办好的。”我下了车,对正在摘安全带的姑父说道。
他楞了一下,才说:“嗯。小心一点。”
“我知道了。”我点点头,正欲转身,姑父叫住了我。
“明诚,不要这么拘谨。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姑父说这话时并没有抬头,但我却仿佛可以看到他略显失望的表情,是为什么呢?
“没有拘谨。你们,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我说完让人面红耳赤的话,就逃跑似的冲进学校。
【高一14班】,我看着教学楼门口张贴的分班表上我的名字后面的班级。
在四楼吗?一号教学楼……没几分钟就找到了高一14班,教室里已经有一大半的人了,大概还是有点生疏,所以教室里并没有特别嘈杂。
后排还有很多空位置,以我的身高理所应当坐在后排。我目不斜视地走向最后一排左边靠窗的位置,努力不和任何有眼神上的交流。你们懂的吧,和不认识又将要认识的人的对上目光是多么尴尬?应该微笑吗?还是严肃一点好?还是快速回避?怎么想都不对,所以还是盯着就在不远处的桌子比较好吧。
但是……
就在我快要到达的时候,出现了……
那个曾经消失的人……
从后门进来,迈着轻快的步伐,就像以前一样,像两年前一样。
一点也没有变。
她,一点也没有变。身高也好,气息也好,眼睛鼻子嘴巴眉毛……任何地方,都没有改变,就好像没有中间的两年,她是直接从离开的那一天穿越到今天一样。
咦?怎么会这样?原来我们还可以相遇吗?她没有消失?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我呆立在原地,像木头一样。直到后面的同学催促我不要挡在过道中间,我才木讷地走向座位,最后一排左边靠窗——在她的座位的后面。
半夏,你回来了吗?
半夏……
是你吗?
是吧,一定是的。
可是为什么要转过来,礼貌而生疏地说:“你好,我是卫然半夏。”
我知道啊,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半夏啊……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你好像不记得我一样?
半夏,半夏,半夏,半夏半夏半夏半夏……
好像快要崩溃一样……
我和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