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陈小苗的笔记
我叫陈小苗,小名苗苗,今年十岁了。虽然这样写一定会被小梦骂我笨,但我确实不想改,算了,先写完吧。
写这篇笔记的原因是小梦让我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记一下,她以后可能有用,那既然她都这样说了,我也就跟着写了。
我住在徐州城东边一百里外的陈家村,村里有两百多口人,我现在一个人住在老宅里,啊,也不对,从一个月前开始还有小梦陪我。
嘿嘿,不是我炫耀哦,只见了一个月,我和小梦就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她现在和我住在一起,好开心!
其实我本来是和奶奶一起住的,不过两年前的那个冬天,奶奶睡过去了,她信佛,一直和我说希望去西天见见佛祖他老人家,于是村里人就帮忙把奶奶送去见佛祖了。
那个腊月之后,我就一个人住了。
村里很照顾我,让我每天跟着在村公社吃饭,还用村里的钱供我上学,大家真的对我很好,这一点我很感激。(字迹有些模糊,稍稍晕开)
小时候邻居二胖说我没妈妈,其实我很想说我是有过妈妈的,只不过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陈家村,后来就失去联络了。
那个时候太小,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离开,甚至到现在,连她的相貌都不太记得清楚了。
爸爸在四年前外出打工,说是要挣到足够让我去城里生活的钱再回来。
他说去徐州。
那可是个大城市呢。
不过,后来再没了他的消息。
无论怎么让支书拨打他的手机号码,里面都只有单调而冷漠的女声循环反复。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我曾央求村支书帮我到徐州城里去找找爸爸,而支书和几个村里的叔叔伯伯趁着进徐州开会也曾经几次去找过爸爸。
他们开会得很早去。
每次东方启明星刚起,我就站在村口看着支书,坐在他的那辆破甲壳虫里苦笑着向我招手,嘴巴上叼着的旱烟屁股在夜色里微微发亮。
接着,在已经黑下来的天幕下,又是那辆破甲壳虫在泥浆里翻出一次次浪子。
只是,每次都没有我想见的人出现。
这事一直持续到奶奶走了之后,我收拾她的遗物时翻出了爸爸走时留给她的家信。
上面写着:“我先去徐州,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
是先去徐州啊。
后来我没再求支书去徐州找过。
就这么安安分分一直读书,等长大了再自己去找。
也许真的是那样的话,估计大概还要等五六年吧。
不过,好运的是,我遇到了传说中的精灵哦!
真的,不骗你,就是小梦啦!
我不会写小梦的名字,只知道她告诉我,她的名字叫“梦yan(魇)”。
大概是梦境里的精灵吧!虽然她一直不肯告诉我,但是村子里有个曾经到徐州亲戚家住过几天的女孩告诉我,小梦的样子特像她在亲戚家看的什么什么小魔仙里精灵的角色,肯定是我的祈愿太诚心感动了老天爷!
现在想起来,小梦的出现实在是太奇幻了,就在奶奶走了之后的第一个月,当我从梦里醒来时,就看到她坐在床沿上,背对着我,双腿悠悠地晃荡着,马尾辫一甩一甩地扫过我的脸。
她穿的衣服很奇怪,是那种大红色的露肩礼服,但是红得很浓稠,整个人不高,和我差不多。
不过,那可是严冬时节,虽说这里冷不到零度线,但是就一件单薄的礼服是绝对不可能的吧!
我还记得她侧过脸来,脸上带着如梦似幻的浅笑,酒红色的双瞳看得我一阵迷幻。
没等我大喊救命,她的食指已经轻轻按在了我的嘴唇上。
“小苗,你想找到你爸爸吗?”
就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我冲到嗓子眼的大叫声生生逼成了满面通红的呜咽。
她妩媚地笑笑,身子开始向上飘去,红色的长裙裙边泛着波浪,露出其下纤细白皙的小腿,红黑色调的小皮鞋悬空而滞。
她就坐在空气当中,双手内扣,微笑地看着我。
我记得当时我几乎忘了呼吸,心情难以言明。
“我是梦yan(魇),为实现你的愿望而来的幻想。”
“你能帮我找到爸爸?”
“可以,但是,作为实现这个愿望所需付出的代价,你需要和我签订一个契约。“
“什么?契约?”
“是的,作为我帮助你的证明。”
“尊贵的神明大人,只要,只要你能帮我见到爸爸,我,我……”
“神明大人?”小梦很奇怪地笑笑,“既然你愿意和我签订契约,那就跟着我念吧。”
“遵循等价交换之原则。”
“遵……循等价交换之原则。”
“我,梦yan(魇)。”
“我,陈小苗。”
“愿意与对方进行交易。”
“愿意与对方进行……交易。”
“交易代价,默认。”
“交易代价,默认。”
小梦似乎很满意:“那么,再见到你爸爸之前,我们的契约将一直有效。”
话音未落,她身上开始透出无法直视的炽热强光,原本有些单薄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凝实。
光辉散去之后,我能感觉到,我们之间建立了某种联系。
我可以听见她身体里强有力的心跳声,甚至血液流动时微微的撞击声,就好像我们共享了对方的部分。
“要想找到你爸爸的话,一切可都要听我的,”小梦轻轻摩挲我的脸蛋,声音轻柔,“从现在起,你的所见所闻都不要告诉别人,即便是用文字写下也不能外传。”
“无论你见到的事有多离奇,都不要说。”
“只要微笑就可以了。”
转机就是从那天开始的。
第二天,村里不少人开始到我家来,表示愿意陪我努力,去寻找我父亲。
我很感激,但心里也确实觉得奇怪,毕竟之前乡亲们虽说不反对我找爸爸,但也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
当时我还不觉得怎么样,但现在想来,更奇怪的是,他们来时,眼睛都是闭着的。
我曾向小梦寻求答案,但回答我的只有穿着所谓“哥特装”的她明艳脸蛋上高深莫测的笑容。
她就那么虚坐于空中,一圈又一圈微小的波纹向外扩展,一天比一天多,一天比一天广。
到最后,全村人都站到我的身旁,我很高兴,真的。
不过这种兴奋只持续到两天前。
因为,按照小梦说的,一位客人不请自来。
那是个大哥哥,我看到他走进村子时,他脸上带着淡漠的笑容,手心捧着一只小黄鼠,那小黄鼠还像模像样地对着我呲牙。
我还记得小梦的表情很严肃。
她在远处默默地观察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话。
“那是个有故事的人。”
然后她化作流光钻进了我的身体里。
不知怎的,我便昏了过去,昏过去之前,模模糊糊听到了一句话。
“序列号967。”
再醒来时,已是今天黄昏。
我躺在床上,浑身提不起力气,脑袋发烫,手臂酸软,连睁眼都成了一种奢望,只是从余光里瞅见小梦背对着我坐在床沿上,身体一明一暗,几乎完全归于虚幻,她不停地揉着额头,一脸的疲惫。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村口二婶那一片十几间房子已经完全倒掉了。
稍稍转过头去,那个大哥哥倚靠在墙角,紧闭着双眼,脸上扭曲的表情满是痛苦与不甘。
他似乎在做什么噩梦,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几个词,而小梦告诉我,那是“叶姐”、“觉醒”、还有,“对不起”。
“我只是让他回忆起了从前而已。”说这话时,小梦满面冷肃。
“龙渊,徐州支部,徐哲。”她把玩着一枚银扣,嘴角撩起我看不懂的笑容。
“来好好玩玩吧,觉醒者们。”
写这篇笔记时,我已经慢慢恢复了力气,而小梦告诉我,那个大哥哥将很快成为我们的助力,这样我们找爸爸会更加容易,真是个好消息,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