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背叛（上）
梦魇在陈家村唯一一条能称得上是行车道的，但实际上仍然是机耕道的主干道上奔跑着。
由于她和陈小苗的契约还只是处于半成立状态，幻想种本身受到的能量上限限制依然对她适用，在强制性地控制三只幻想种向齐亚发起自杀式冲击并且持续性控制整个陈家村村民沉睡后，她的剩余能量已经完全不敢用于飞行了。
更何况维持对叶紫的梦境循环也是需要相当量的能量的。
对她这样的未契约幻想而言，这样的能量负担实在是超负荷了太多。
最后，她和陈小苗的距离太远。
她原本准备让三只幻想种拖延一下齐亚的脚步，自己好做好撤退准备，带着陈小苗先离开这里。
可当她冲进房间，看到的只有空荡荡的被窝时，脑海中三个意识的消失无疑告诉她，她失败了。
她现在很狼狈，狼狈到即便焦急寻找陈小苗却不敢高声呼唤。
红裙飘扬，梦魇紧咬下唇，小红皮鞋不断地与大地接触，精致的脸上满是无可言说的悲哀。
难道天要亡我？她不禁有些悲哀。
不，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重又平静下来，似是仔细核对了脑海中所想之后，她突然停下脚步闭上双眼。
“脑域展开，搜索开始。”
明知道自己已经处于超负荷状态，可她还不愿意放弃。
全域搜索需要耗费很多能量，这使得她不得不放弃对叶紫梦境的干预。
反正那个梦境已经进行到了循环反复的阶段，如果叶紫没有什么特殊的羁绊的话，大天使的现世不过是时间问题。
“找到你了，”搜索持续了两分钟，梦魇好看的眼眸虚眯，双瞳看向东边的玉米地，“不过……”
她想着在搜索域中出现的两个代表活动目标的光点，心下有些奇怪。
这种时候出现在陈家村的会是谁？
她不敢多想，双腿继续奔跑，顷刻消失在黑夜里。
她离开的一分钟后，齐亚拖着受伤的身体一步一步挪到这里，他嘴里一边抽着因为疼痛而引发的凉气，一边嘀咕着什么。
“不是人。”他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咬牙看了看满是灰尘的路面上还很新的印记，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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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在哪里啊。”小女孩嘴里不住地嘀咕着，她能感觉到自己离自己想要见到的那东西越来越近，可是不知怎的却是始终没有见到。
她已经出来十分钟了。
“再过一分钟找不到就回去！”她像和自己赌气一般捏了捏小拳头，然后拍拍自己有些僵硬的小脸。
“沙拉。”不远处的田里传来玉米秆被踩倒的声音，陈小苗立刻警觉起来，小小的身体立马匍匐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地方。
之前一直期待了那么久，可真正要到遇见时她突然感到有点后悔。
如果是坏人怎么办？
她有些害怕，身子使劲地蜷缩成一团，同时希求对方不要发现自己。
“沙拉沙拉。”对方似乎并没有所谓不速之客一定要隐匿声形的意识，两三下便把小苗面前的草丛踩开来。
黯淡的月华下，一双颇为破旧的军旅鞋映入小苗的眼帘。
军旅鞋上沾满了泥巴，大大小小还有几块劣质皮革装订的补丁。
小苗愣了愣，眼神有些怪异地沿着鞋子往上看去，先后掠过短了一截的灰布绑腿，还保持着完整却能从其褪色程度上判断年份久远的大棉衣，最后和对方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借着月光，她似乎看到这个人脸上带着一种志得意满的笑容。
这场面很搞笑，两个人一大一小四只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嗯哼。”似是意识到这样下去不妥，对方收起僵在脸上的荡漾表情，声音有些尴尬，“你是谁家的娃子，大半夜不睡觉跑到田里干嘛……”
陈理明猜想面前这个小女孩是谁家半夜不睡觉出来撒野的后生，本来想代替她家长辈教训她一下，可话音未落，小女孩怯怯的童音已经响起。
“你是？爸爸？”
声音清脆，却带着些许疑惑。
爸爸？陈理明瞪大眼睛仔细看了看面前小女孩水嫩的小脸，伸手在自己脸上掐了一把。
“哎哟！”这一把掐的很用力，陈理明重又看着小女孩，声音不自觉地有些颤抖：“你是小苗？”
陈小苗本来还不能确定来人的身份，可这一声出口，她突然看见了男人脸上熟悉的络腮胡子，这让她有些激动。
激动到有些茫然。
陈理明索性一把把小女孩抱起来，借着手里破手机的光芒，两个人总算真正看见了对方的面目。
四年不长，可父女俩都变了个模样。
在陈小苗的眼里，老爸原本瘦削的身材更甚，简直成了个瘦高的竹竿，眼窝深深凹陷下去，被浓厚的黑眼圈包裹，胡子也更加扎人。
可唯一没变的是他大手带给自己的温暖。
她还清楚地记得，父亲走的那个明媚的春天，也是这样抱起自己，用胡子扎自己的脸蛋，逗得她咯咯直笑。
在陈理明眼里，女儿的个子很长了一截，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也变成了瓜子尖，他现在抱女儿居然感到有点力不从心。
唯一没变的，是女儿那双干净眸子里毫不掩饰的欣喜。
“爸爸对不起你，把你和我妈丢在这村子里四年，”他的声音有点哽咽，但更多的是激动，“不过爸爸现在有钱了，他拉住女儿的小手往自己怀里伸去，再离开时已是多了一个厚实的皮夹子。
陈理明放下女儿，双手有些颤抖地把皮夹子打开，露出其中一大叠一大叠崭新的毛主席。
“你爸我可以带着你和咱妈去城里过好日子了！”
他抬起头看着女儿的脸，期望上面出现任何一点喜悦的神情。
可令他失望的是，女儿非但没有显得高兴，反而有些伤心。
他心里陡然闪过一丝极不妙的阴影。
小苗看着自己的爸爸，心头不知为何闪过一丝苦涩，她觉得有很多话堵在喉咙里想说，可最后也只有一句出口。
“奶奶走了。”
她能感觉到面前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身体猛的一僵。
“是吗。”他突然明白了面前这个小女孩在过去几年里经受了怎样的痛苦。
陈理明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翻头涌上的血气，他强笑着对女儿说：“奶奶走了，可小苗还在，爸爸要带着小苗去城里过好日子，把奶奶那份也过出来！”
小苗轻轻地抱住父亲的脖子，小手拍打着他的后背。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人，特别是这种强自压下痛苦装作欢笑的人，特别是，这人还是她父亲。
“走，我们回村。”
“嗯。”小苗乖乖地应了一声，旋即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凑到父亲耳边说道：“爸爸，我带你认识一个新朋友吧。”
“哦？是二婶家的二胖吗？”陈理明还仍然把小苗小时候的玩伴记在心头，当下打趣一般问了一句。
“不是哦，反正她是小苗很好的朋友呢，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小苗哦！？
“哦？那我可是要当面谢谢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