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背叛(下)
梦魇冲进玉米地,还没等她的双眼适应突然强盛起来的月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浑身上下古旧衣服的中年男子抱着小女孩,一步步朝村子里走来。
是小苗。
她看着那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心下咯噔一声,站在原地不敢过去,脑子里却是飞快地演算着所有的可能性。
就是这么一瞬间的迟疑,陈小苗已经发现了她,带着惊喜意味的童音响起:“啊,小梦!你怎么来了,我正说带着爸爸来找你呢!”
爸爸?
梦魇别的没听见,可这两个字却是如万斤巨锤狠狠砸在她心上。
恍惚间,她似乎想起自己和陈小苗的契约里,交易的完成条件就是帮陈小苗找到爸爸。
只要找到爸爸就可以了,这不是已经实现了吗?
从心底涌上来的巨大狂喜让得她的表情有些僵硬,也不去想为什么事情会这么巧,嘴唇微动,本想假装礼貌地向面前这位叔叔问好,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小苗!叫你今晚上不要到处跑,你就是不听!”
陈小苗听见这话,连忙从爸爸的怀里下来,三两步跑到梦魇面前,一脸做错了事的紧张表情,看得陈理明不禁莞尔。
“这是你爸爸?”梦魇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压低声音问道。
“嗯,我爸爸!”小苗骄傲地指着陈理明。
梦魇嘴角骤然翘起一丝微笑。
“你就是小苗口中的小梦吧?”陈理明看着对方嘴角的那一丝笑意,不知为何感到有点不对劲,他仔细打量面前这个小女孩,这种感觉越加明显。
单薄的红色长裙,光亮的小皮鞋,白皙的肌肤,精致的脸蛋,漂亮到妖异的眼眸……
这一切只带来了一种感觉。
美,美到妖异。
这反而令人心生恐惧。
强压下心头那些微不安,陈理明笑着向对方致意:“不管怎么说,感谢这么久以来你对小苗的照顾了。”
可梦魇没有搭理他,她只是抚摸着陈小苗的头,脸上陡然显出奇怪的表情。
就像是那种不想割舍却又不得不割舍的纠结。
幽幽的叹息声从这个红裙小女孩的唇边溜出来:“你很快就不会谢我了。”
她正视着不明所以的陈小苗,声音里有些歉意:“小苗,有的时候我也想,找到你这样一个小家伙做我的宿主真是我的运气,如果你爸爸永远找不到的话,我倒是宁愿和你相伴到你离开这个世界。”
说话间,她又抬头看了看两米外一脸疑惑的陈理明:“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她抬手把陈小苗抱入怀中:“你还记得我们刚见面时订下来的契约吗?”
陈小苗双眼猛然睁大,她开始在梦魇怀里挣扎起来:“不对,那不是真的,那只是小梦在和我开玩笑对不对?现在别再吓我好吗!”
“抱歉。”梦魇闭上双眼,“交易成立,代价获得。”
她整个人在这句颂词念出后爆成了漫天的黑雾,黑雾瞬间回卷,将还在挣扎哭闹的陈小苗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
这速度太快,就连发现有些不对劲的陈理明都来不及反应,眼睁睁地看着黑烟吞没自己的女儿,然后回缩成人形,瞬间消失。
原地上只剩下陈小苗闭着眼睛背对着自己的爸爸。
“小苗?小苗?”陈理明着实被吓得够呛,他尝试性地呼唤自己的女儿,却看见小女孩微笑着转过身来,若乳燕投怀向自己跑来。
她脸上满是笑意,一下子抱住自己的爸爸,脑袋往怀里蹭啊蹭。
陈理明试探性地摸着女儿的头,但由于她低着头,他没有看到女儿的眼眸一片冰冷。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话音未落,陈理明突然双目圆睁,他不可置信地捂着左胸口,一步步向后跌退,最后一屁股坐倒在草丛中,逐渐黯淡下来的视野里,女儿脸上带着淡漠的笑容,手里不知何时出现的刀刃上深红色滴落。
“呜呜。”他还想说什么,可最后只能脑袋一歪,没了声息。
陈小苗,不,应该说是梦魇看着地上这个男人彻底死去,脸上的笑容敛去。
她也没打算处理尸体,转身向来时的路走去。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办。
杀掉这个男人只是为了不暴露身份,毕竟如果自己真的在接下来的对战中胜利的话,可不想就此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
即便对方是自己觉醒者的父亲也一样。
恢复完整幻想种水平之后,算起自己的牌来,她突然对胜利有了极大的信心。
能量恢复到八九成之后,没有了上限之后,不说多了,她可以更改叶紫的梦境,让大天使的零代价幻想化更快实现。
一旦叶紫幻想化,面对己方三个完整幻想种,而且是有着飞行能力的高位幻想,哪怕是行刑人也只有被玩死的份儿吧。
这样想着,“陈小苗”脸上的笑容更甚。
她踏出草丛,脚步却是意外地停滞下来。
“你来得真快。”她嘴角挂起一丝嘲讽的笑容,“刚好赶上我完整降临。”
她面前,齐亚沉默地站在三米外,眼睛越过“陈小苗”看向她背后躺着的男人的尸体。
“你杀的?”
“当然,你动动脑子不就知道了吗?”
“他是谁。”
“我的爸爸。”眼看胜券在握,梦魇也不介意和这位被无数幻想种忌惮的真实者多聊一点,反正横跨一个村子去修改叶紫的梦境也需要时间。
“你是谁。”少年再次沉默发问。
“我?我是梦魇,幻想种梦魇,人类梦魇。”
齐亚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孩,然后拔出了血迹斑斑的军刃。
“我想我不需要理由了,不管你是不是人,准备好去死了吗?”
梦魇看着双眼微微泛红的少年,嘴角毫不掩饰地露出一丝鄙夷:“你以为你能杀掉我?你以为杀掉我一切就结束了?不,今天,你们都要葬身于此!”
“我已经进入了你们那个轮椅女的梦境,最快十秒钟大天使也会现世,你拿什么和我斗……什么!”
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刚才还慷慨激昂的梦魇突然停下了话语,满脸不可置信:“怎么会,什么时候脱离梦境的?不可能,这不可能!”
齐亚看着突然发起神经来的小女孩,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虽然不太清楚对方发现了什么,可综合小女孩陡然惊恐地神情他也能想到,必定是她所谓的梦境出了差错,当下心头也是微微放松了点。
毕竟如果真像对方所说,虽然不清楚完整版的梅瑟尔有多强大,但徐州支部的两位可就铁定是白白送了命。
再糟糕一点的话,自己和柳学姐也只有扑街的份儿。
“什么?真是个疯子!疯女人!居然自己选择契约!”梦魇不知何时抬起头来看着远方的天空,脸蛋被突如其来的强光照得惨白。
齐亚顺着对方的目光望去,那漆黑的天幕上,一道流光自地面跃起,拖着长长的尾翼向高空升起。
炽烈的白光中,依稀能见到白衣白群的女性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