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花雨倾人
两百三十辆卡车组成的长龙颠簸着驶出未来城已经不复存在的东城门。
这些是未来城西区仅存的、尚算完好的卡车了。
本来轿车和面包车的数量绰绰有余，但考虑到安全性，潇潇最后还是选择了开放式的卡车。
前往秦海的觉醒者不多，不到一万。
相对于在这场浩劫中新觉醒的觉醒者数量而言，这简直不值一提。
齐亚和唐双站在最后一辆卡车的货舱里，身旁数十名觉醒者窃窃私语，他们大多都是在两天前的那个夜晚觉醒的雏儿。
偶尔他们也会悄悄地瞟向后排车尾那两个沉默的身影，齐亚那一身黑色的甲胄着实吸引了不少目光。
齐亚回望未来城，伴随着视野里钢铁巨城的轮廓愈加模糊，开始有不少人走出城门。
推进器的面甲附带着的观测功能开启，即便已经远离，人们脸上的表情仍旧十分清晰。
他能清晰地瞧见无数人脸上那仿佛劫后余生的表情。
他们，似乎在欢呼？
齐亚别过脸去，看向天空中密密麻麻的小点们。
幻想种拥有飞行能力的觉醒者被单独编排，在天空中为这支临时拼凑的敢死队保驾护航。
他的目光继续延伸，直到被天空中逐渐升起的双阳刺痛，泪水浸满眼眶。
这不是他们所熟悉的世界。
胜负其实不在是否能够把盘踞秦海的幻想种全部消灭——事实上他们被幻想种全灭倒是更可能的事。
而是在他们全灭之前，觉醒者们能否破开这层天幕，重新和外界取得联系。
按照这样的作战目标，齐亚作为绝杀的一环，重要性可想而知。
他深深地吸气，然后再吐气，手甲紧紧地握着那个奇形怪状的手柄。
这种时刻，仿佛连陪伴了他很久的军刃都难以带给他安全感。
他有些紧张。
唐双瞥了他一眼，嘴唇微张想说些安慰的话来，不过最后却是更加用力地握住了自己手中飞剑的剑柄。
他的目光定格在推进器腰部的柯尔特M1911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长龙一路顺畅地来到了离秦海不过两三千米的磨盘山口，潇潇停下卡车，站在顶棚上，眼眸中幻想种的能力发动。
秦海死寂无声，没有想象中万军之战的阵势，原本的哨卡早已被毁灭，不知多高的世界树寂静地绽放。
仰望世界树的顶端，金黄色的王冠已经基本成型，想来第二次觉醒也不过是几个小时内的事。
潇潇压着时间来到战场，真的是把觉醒者们逼入了绝境。
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简直就像请君入瓮。
然而觉醒者们别无选择。
一辆辆卡车驶出山口，无数的光辉闪烁起来，近万幻想种出现在秦海的面前。
然而秦海仍旧没有动静，就像根本没有幻想种在这里一样。
“攻击世界树。”潇潇沉默片刻，手中金属液枪抬起，巨大的光束化喷口对准世界树粗壮的树干。
各色光辉亮起，觉醒者们将信将疑地开始让自己的幻想种准备攻击。
从正面看上去，世界树扎根秦海地脉，树干的宽度早已超过了千米。让人根本无法想象它在地底的根系有多么恐怖。
这样神奇的造物，真的是近万觉醒者所能毁灭的吗？
数以千计的攻击在这片空间里绽放，灼热的光与幽暗的冰交织着毁灭的网，紫雷从烈鸟口中喷出，与猩猩的肉拳一起重重撼在那粗壮的树干上。
天空似乎暗了一瞬，然后是震破耳膜的炸裂声！
潇潇捂着耳朵，眼眸在世界树干被击中的位置一直停留。
冲击波狂暴地嘶吼，让得没有准备的几个站得过前的觉醒者顿时一口鲜血狂喷出口，扑通一下倒了下去，两眼泛白，浑身抽搐。
不过这时候没人管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烟雾弥漫的中心。
这种时候，谁还在乎几个人的生死呢？
世界树突然颤抖了一瞬。
尽管只是轻轻的抖动，可所有人都能感觉到。
希望渐渐萌发，情况似乎还没有那么糟？
一种宛若死地逃生般的庆幸开始萌发。
世界树确实颤抖了一瞬，遮天的荫绿轻轻摇摆，纯白的花飘落，就像是下了一场大雨。
花雨的速度很慢，半天都只在半空中晃悠，天空中的觉醒者在地面同伴艳羡的目光中享受着这难得的美景。
蓝鹰在花雨中穿行，女孩好奇地伸出手去，想要接到天空中那飘落的花瓣。
花雨把天空完全笼罩。
一片花瓣如她所愿晃晃悠悠地飘落在她柔嫩的掌心，她凑近脸庞想要看清这难得的花儿。
待她看清楚手中花瓣之后，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世界树的花，是两色的。
外面是纯白，内面是无尽的黑。
一体两面，就像这世界，黑与白交织而生。
那花瓣突然开始发光，光芒从柔和，逐渐强盛。
然后炸开。
轰！
轰轰！
轰轰轰轰！
这爆炸声一声比一声来得响亮，连成片的巨响甚至掩盖住了天空中的哀叫。
一名觉醒者茫然地看着天空中突如其来的爆炸烟幕，突然感觉有什么液体滴落在自己的脸上。
他伸手去擦，却发现更多的液体从视野里降落，重重砸在他的身体上，把整个视野都砸成了血一般的红色。
下雨了？
他向身旁的同伴看去，却只能看见一身红色颜料的人形下，一双眼睛同样迷茫。
“轰！”他面前两三米处突然有东西坠落了下来，带着液体特有的喷溅声，砸了地面一个小坑。
旁边几个觉醒者凑上前去，面色一下子变得无比苍白。
他踮着脚从前面人的缝隙里看过去，胃里同样开始翻江倒海。
没有头，没有手，女孩的尸体躺在血色的湖泊里，手臂还保持着前伸的姿态。
花雨继续降落，这时候的它们，逐渐染上第三种颜色。
看着从天而降，依旧慢吞吞的花雨，潇潇的脸色变得苍白。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做出了应有的反应。
“全员散开！”
尖锐的喊叫声在秦海扩散开来，随后被无数的爆炸声掩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