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不好吃
很短的时间里,齐亚的家重新亮起了灯火。
不得不说光明真的是能带来温暖的东西,当那盏一个月没再亮起的白炽灯忽闪忽闪地照亮客厅时,沉默如齐亚也不由得微微眨了眨眼。
他坐在沙发上,虽然依旧沉默,但是不知为何确实眼神里少了几分死寂。
也许是因为还有人愿意对他表露善意?
说起来,回到家三天,除了分别进过一次妹妹和父亲的房间,找寻他们留下的只言片语之外,他还没真正好好打量这个阔别了两月之久的小窝。
眨眼间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变化,老旧的康佳小彩电依旧是整个客厅最值钱的东西,沙发上裸露出来的点点絮丝还是倔强地从破洞里冒出头来。
然而当柳暮推开墙角“呜呜呜”冒着电流音的冰箱时,脸上的诧异却是难以掩饰,她侧过身去,露出其中塞得满满的蔬菜和猪肉。
虽然不知道放了多久,但是从依旧可以算是正常的气味和残留着几分鲜绿的莴苣上看来,貌似……还能再用?
“你家对面住着的大爷姓王?”柳暮把一袋胡萝卜从冰箱里拿出来,一张小纸片紧跟着飞了出来,她拾起来细细看看,嘴角拉起一抹有些奇异的笑容。
“他送给你的菜。”少女对着齐亚扬了扬手中的小纸片,“今天早上送来的,貌似是看你回来几天家里不亮灯有点担心。”
齐亚愣了愣,心下思忖着,那大概是早上他去买酒的时候吧。
毕竟很多邻居都有他家的钥匙。
他和不少人的关系还是挺好的。
还是有人想着他的。
“咕~”正发怔间,齐亚的肚子突然意味深长地嘶吼了一声,他抬起头来,正好对上柳暮因为笑意微微上扬的眼眸。
“再等等,让你尝尝学姐的手艺。”少女扬起眉毛,示威性地右手叉腰,旋即转过身去,冲进齐亚家的厨房。
“喂喂,小暮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说好我掌勺吗!“
“让开啦!今天也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诶诶诶!“
被渐渐合上的门扉里,少女们嬉笑打闹的声音渐渐小了,但其实还是很清晰,就像山泉潺潺于嘈杂的鸟鸣声里,然而依旧浸润心灵。
小小的客厅里少年一个人端坐着。
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底的神潭宛若被狂龙搅动了起来,无法掩饰一丝曙光在他的脸上萌发开来,手背抬起在脸上猛地擦了擦,转头看向窗外的灯火时,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放在膝上。
仿佛,有着什么在他心底苏醒了。
……
四菜一汤,主菜是被液体酒精加热、蹭蹭冒着热气的大盘鸡。
香气扑鼻而来,伴随着愈加明显的咕咕声显得格外诱人。
陆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明丽的脸庞上满是一种隐隐的自傲,而柳暮坐在一旁,颇有点霜打的茄子的味道。
歌姬瞅瞅闺蜜,随即又无奈地瞅瞅她面前那盘惨不忍睹的番茄炒蛋,一脸哀伤,就差直接把“爱莫能助”四个字写在脸上。
原本应该是红色主调的食盘里大大的黑色焦糊状马赛克雄踞一方,更搞笑的是红色粘稠的番茄零零散散地分布在碗边上。
“讲真的,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番茄炒蛋做成这种玩意儿。”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小小地吐了一句槽。
柳暮更蔫了几分,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年。
在她紧张而炽热的目光注视下,齐亚拿过那盘马赛克,筷子在碗边轻轻敲击。
他突然动了,筷子卷住那团马赛克,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去。
“不会吧!“陆珂的嘴因为齐亚的这一举动变成了一个大大的O形。
“喂喂,快吐出来,这可是要出生命危险的!“
还没等她的话说完,齐亚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然而他还是固执地往下吞咽着,红色的汁液从嘴角漏出来,显得颇为狼狈。
“齐亚……”柳暮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最后什么都没说。
“学姐……你做的东西……真的是不怎么好吃啊……”少年扬起脸庞,极其勉强地对着面前的少女笑了笑。
他又开始哭,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进嘴里,说不清是什么味儿。
他的笑容很难看,甚至有些丑陋,侧脸的疤痕高高耸起,像是狰狞的蛇昂起脑袋。
然而他终究是笑了。
大概,少女们想要传达给他的温暖,确实到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