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双(1)
“喂,还没好吗?”女子清脆的声音从卧室传过来,因为隔着一堵墙的缘故有点模糊。
男人站在梳妆镜前,微微皱了皱眉头,然而却没作声,只是放开了手中青色的古剑,剑柄搭在墙边。
他开始脱衣服,顺手拧开了笼头,开始往浴缸里蓄水,腾腾的水气开始升腾,逐渐掩盖住他眼眸下深藏的那一抹倦意。
“来浴室吧。”
男人淡淡的声音里夹杂着哗啦啦的水声,然而却掩盖不住其年龄不怎么大的事实。
变声期刚过不久,那声音里还留着点点青涩。
“好好,你最大,你说浴室就浴室。”女子无奈的声音伴随着咚咚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下一刻,蕴霭的水雾之中女子婀娜的身躯出现在玻璃门之后,迎面而来的,是夹杂着玫瑰香露淡淡香气的白色雾气。
一件白衬衫被扔在一旁的架子上,男式内裤随随便便扔在水池里,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躺倒在了放了接近半缸热水的浴缸里,不少玫瑰花瓣漂浮在水面上,鲜红的花瓣边沿映着男人没什么表情的脸庞。
男人的身材很好,不需要刻意地挤压便能显露出的八块腹肌,举手投足间便能感受到其身体的强健,不过从背面仔细看上去,倒是能发现好几处触目惊心的疤痕。
最长的一道从左边脖颈处往下延伸,穿过左锁骨,绕过腋窝,然后盘绕在左后腰处;而相对应的,还有一道从右侧大腿深处向外延伸,最终延伸到右膝处。泛着青灰色的死皮和僵疤无一不在显示着这些伤痕曾经有多严重,这无形间让得这个男人显得有些阴森,颇有些黑道大哥的既视感。
此刻他不着寸缕,脑袋仰躺在浴缸的一侧头垫上,看见女子站在门前也没什么表示,侧过来的眼眸里满是漠然。
“进来吧。”
女人点点头,开始脱去身体上仅有的一条红色轻纱,迷蒙的水汽里顷刻间她已经褪去了所有的衣衫,饱满的胸部在半空中微微发颤,纤细匀质的身躯看得出来平日里颇为注重保养,是不少女性日夜努力想要达到的极致。
光洁的脚趾踏进满是湿气的房间,宛若凝脂的玉臂轻轻将身后的房门合拢,没有做作,也没有抗拒,她就这么坦荡荡地一脚踏入水池,荡开红色的玫瑰花瓣,噗通一声里,坐倒在了男人的躯体上,乌黑发亮的及腰长发在热水表面呈放射状散放开去,晕成一团拂动的墨色。
身体和身体在水中轻柔地接触,反而显得有些虚无缥缈。
浓烈的男子气息伴随着身体的贴近迎面而来,然而女人的神色很平静,她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脑袋靠在男人的肩上,身体毫无间隙地靠了上去,她能清晰感受到身下炽热的物件愈发地升温膨胀。
男人很自然地伸出双臂,从她的腋下穿过,交叠成环抱的姿势,让得两人接触地更加充分,他的脑袋埋进女子的发间,近乎贪婪地闻着女子的气息。
水位继续上升,灼热的感觉渐渐覆盖两人的每一寸肌肤。
他们似乎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静寂,就这样保持着暧昧的姿势,静静享受着此刻的宁静,听着水流一丝丝汇入浴缸。
两人都没有继续做什么。
“又受伤了?”女人的声音很轻,她的手指滑过男人腿上明显是刚添上去不久的疤痕,不敢用力。
“嗯。”
男人闷闷地应了声。
“明明不是混黑道的,却受伤这么惨,要不是你给我说过你在干的事情,我简直有点不敢相信。”她能感觉到身后的男人环抱着她的双手往上移了移,稍稍有些用力。
“嗯,不是黑道,只是做任务时保命留下的。”男人的眼眸有些辽远,视野涣散,他突然笑笑,“不过也值了,毕竟分下来了三十几万呢。“
女人不知道怎么答话,嘴唇张开几次,却又都讷讷无言。
浴室里又恢复了沉默。
“你真的不打算要我身子?”女人往男人身子里使劲钻了钻,湿漉漉的头发散开,一双明眸直直对上男人没什么情绪的眸子,“你都来了三次了,每次都是这样。”
男人移开视线:“我还不是禽兽。”
“禽兽?做我们这一行的可没有这种概念,只要出的起价,谁管你是人还是什么?”
然而对上她眼眸的,是男人有些戏谑的目光:“说得跟真的似的,你还不是个高级雏儿,跟我谈行业规则?”
女人有些语塞,她确实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尽管作为受过培训的高级人士她很早就明白了这些事情,然而终究只是理论。
只是被面前比自己还小上一两岁的男人这样说教终究是让人很不爽,她竖起柳眉,身子在男人怀里动了动,示威性地蹭了蹭某些地方:“那你告诉我理由啊?为什么不碰我?嫌我脏?”
男人看着她的眼眸,盯了很久,女人能感觉到其中蕴藏的一些复杂的情绪,诸如思恋,安宁,甚至点点追忆,可唯独没有情欲。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这个大男孩就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人。
“水手上岸的时候,一般会组团去码头最近的窑子找个温柔乡庆祝一下。”他淡淡地道:“大概就是这种意思吧。”
“可是……”
“你像一个人。“
男人收回埋在女人发间的鼻子,仰面看着水气迷蒙的天花板,声音变得轻柔起来。
“……谁?”
“我姐姐。”
“你姐姐?难不成你还是个姐控?”
轻轻一个弹指打在女子头顶,男人无奈地摇摇头,将怀里的女孩搂得更紧了些:”只是小时候姐姐带我在游泳池玩水的时候,会经常从背后抱住我,帮我挡住其它小伙伴们的水枪而已,想起来有些怀念。”
似乎是为了强调这一点,他顿了顿,接着又说了一遍:“有些怀念。”
“那时候爸妈经常不在,老姐大我两岁,每天除了奶奶在,家里就只有我和姐姐了。”
“奶奶身体不太方便,所以家里的饭一般也是姐姐做,然后我就在旁边帮忙洗洗菜什么的。”
“有些时候姐姐会从后边突然抱起我,架起来环飞一圈,然后往我嘴里喂块肉,说是让我试试毒,不过我知道当时家里不宽裕,那是姐姐在让着我。”
“我和姐姐小时候住一屋,冬天冷的时候,姐姐就时常钻被窝里从后面抱住,说是两个人产热比较快,不过我十五岁之后她就没再这么做过了。”
男人的话匣子似乎因为姐姐二字而被打开了,无穷无尽的回忆渐渐迸发出来,那些事情有些时候让人觉得简直是幼稚到极点,还保留着这些支离破碎记忆的他简直就像是个一直被少女保护在后面的小屁孩。
“小时候家里不宽裕,姐姐一直想攒钱买点装饰品,毕竟女孩嘛,很爱美,但是每次我需要钱的时候,姐姐丝毫不问用途就把她攒的部分给我,那个时候我在想,是不是以后哪一天我也能把姐姐从背后抱住呢?哪一天我也能帮姐姐买她需要的东西呢?”
“我找上你算是偶然吧,因为你背过身去时的样子特别像我姐姐,环抱住你时,心里就感觉特别宁静,好像之前所有的经历都是值得的。”
“抱着你不用想任何事情,神经也不用一直紧绷着,就像是避风港一样的存在。“
女子一直默默听着男人说着这些话,身子依偎在他怀里,心里想着不还是一个死姐控嘛,但心里的芥蒂突然就土崩瓦解了。
他对她有生理反应,可是这并不重要。
只是听着男人的回忆,她突然有种不妙的错觉。
“你姐姐现在呢?”
“……”之前滔滔不绝说个不停的男人突然停了下来,他沉默下来。
“和爸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大概不会再和我这个弟弟见面了吧。”
“……”
女人突然感觉到身后的男人动了起来,他推开她,用力撑起身子从浴缸里一步迈了出去,开始用一旁的浴巾擦拭身上的水渍。
他扔开浴巾,往身上套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回身望向依旧坐在浴缸的玫瑰花瓣里,眼神里略有些歉意地女人,犹豫了一下。
“梦该醒了。”
听着这个男人的话,女人感觉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仿佛面前这个大男孩真的一瞬间长大成人了,变得更加成熟稳重。
“记着给老板说说,我还会再来的,让他别打你的心思。”男人拾起靠着墙的青色古剑,“好好过日子,你这条件当个花瓶挺委屈的。”
他推开浴室门,脚步微动间人影已经消失无踪。
女人没有追上去,哗啦啦的水流声里,她缓缓起身,一丝不挂地站在巨大的梳妆镜前,美好的曲线在浑身滑落的水流映照下愈发诱人。
“花瓶挺委屈的?”她轻轻笑笑,眼眸里闪过一丝亮色,“那就做个避风港如何?”
没人回答她,只有仍然水气充盈的房间里逐渐向外逸散的云雾缭绕在她身旁,愈发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