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枫村的神医（4）
齐亚跌坐在草席旁，愣愣地望着身前五米处那个有些佝偻的身影，嘴唇微张，却是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吐不出来。
他的身体在一瞬间变得僵硬，难以计数的汗珠争先恐后地从他背后的毛孔里倾泻而出，待到他从之前的惊悸里回过神来时，已经满是湿意。
余光扫过旁边一脸茫然的小女孩，齐亚的拳头攥紧，却又顷刻放开。
“序列号0119，”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这个序列号，望向神医的目光里满是疑惑，“既然知道我是真实者，作为幻想种，”他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继续道，“那又为何选择救我？”
白胡子老头听着这话，颇有些尴尬地捋了捋胡子，佝偻的脊背挺起，都似乎是在准备一番说辞。
在小敏诡异的眼神注视下，神医嘿嘿地干笑两声，重又对上齐亚的目光。
“因为，远来是客。”
他缓缓说道。
因为，远来是客。
所以身为幻想种死敌的真实者也被作为客人迎进了枫村，得到了良好的治疗和照顾。
这不像幻想种的逻辑，倒像是人的逻辑。
“我们是中立派，所以对真实，我们说不上有什么仇恨，所以，只要来到这里的，都是客人。”
“当然，作为交换，我也希望你能别带着那么重的敌意面对我们，至少在枫村的这段时间里。”
齐亚哑然，在神医貌似真诚的目光注视下，少年舔了舔嘴唇，恭敬地出声道：“我该怎么称呼您？”
“很久以前我记得有谁给我起过人类名字，”老人又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眼眸里露出些许怀念，“不过很久没有用过了。”
他笑笑，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小敏的脑袋：“我姓顾，名秋雨。”
“顾秋雨。”
口中不自觉地重复着这三个似乎带着独特韵味的文字，齐亚望着老人的眼波不可察的似乎柔和了一点。
顾秋雨，序列号0119，“生命”。
这就是这位小女孩口中的“神医爷爷”展露给他的所有身份。
不管对方到底抱着怎样的企图也好，阴谋也好，亦或是真的抱着他所未曾期待的单纯的善意也罢，至少现在这个名字很好听。
至少他确实被面前自称为幻想种的老人给救了。
至少他突然觉得，给0119起这个名字的人，大概也是个很有韵味的人。
“给你起这个名字的人，是谁？你还记得吗？”男孩想了想，突然开口问道。
“生命”愣了愣，突然陷入了莫名的沉默之中。
小敏知趣的一言不发，但却尖着个小耳朵使劲听着，不放过从面前这两人嘴里的任何一个字。
尽管听不懂，但是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
神医爷爷，好像真是神仙。
“我……忘记了。”
他无奈地笑笑，脸上的褶子一层层堆积着，却比哭还难看。
“忘记了？”齐亚一愣，还没等他追问下去，顾秋雨虚眯着眼睛继续说道：“听‘等价交换’说，我似乎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了。”
“等价交换？”耳畔响起这四个字时，齐亚的记忆迅速被勾动了起来，之前在龙渊资料库里的所见迅速从记忆深层复苏过来。
等价交换，序列号往前高达002的幻想种，仅仅比真实者和魔王降临这个世界晚上一点的，最为神秘的幻想种之一。
顾秋雨突然回转身去，望向身后郁郁葱葱的群山，嘴里漏出悠长的叹息声来。
“听它说，我好像死过一次。”
“所以再次来到这里时，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