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卓里奇-刘维尔，是一个十三岁的精神小伙，家里世代居住于水银山脉下的名为约亚的村庄。
家人的生活健康而稳定，一日三餐，饭后运动，顺便去喂喂自家养的肉鸡。
父亲是村议所的书记，母亲是负责村庄孩子教育的老师。
而祖母则非常神秘。
祖母是一位魔法师，在村里那座魔法塔帮忙。
也只有她的生活会不时地，不健康不稳定一点。
因为很忙。
关于村子的名字，约亚，其实代表的是一位古代的精灵族贤者。
古时候，水银山脉是人类与精灵各自活动的边际，经常发生关于领地的争执。
结束了纷争的，正是这位名叫约亚的大人。
但如今，虽然精灵与人类和睦相处，隐匿在水银山脉脚下大大小小的村落，之间却不甚太平。
至于村子里为什么会有魔法塔，这是因为，在这个时代，存在着“邪神”这种东西。
从小到大，所有人包括父母，都在讲邪神是多么多么可怕。
他们不厌其烦地讲着一个又一个故事，即使他们从没见过邪神。
但我想应该是存在的吧，毕竟，邪神只有九位。
很少，很难遇到。
可虽然很少，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在害怕它们、躲避它们、抵抗它们。
邪神都有着宏伟的身形，至少会超过百米。
另外，每个邪神的体型，随时代的不同也会发生变化。
除开骇人的体积，它们也有着一副更瘆人的形象。
这个形象也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但总是当代人最为恐惧的怪物形象。
要分辨是哪个邪神倒是很简单。
每个邪神都有扰乱精神的能力，并且效果上差异显著。
根据历史记载，在最近的几百年来，原本沉睡千年的邪神们，再一次纷纷苏醒。
因此，世界的运转、社会的矛盾、人们的生活方式，都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就比如现在，我手上正提着一桶用来质检的水，就是拜它们所赐。
正午的太阳火烧火燎，感觉自己很辛苦。
“儿子，辛苦了。这段时间，村长他们得时刻监测环境里模因的变化，分配到咱家的工作，也会多一些。”
我高大而削瘦的父亲，马森-刘维尔，站在村庄口子上看着我。
模因，是邪神们特有的能力。
他们似乎可以局部、暂时地改写世界的规则。
但其实也可能完全是幻觉、或者认知失调。
当邪神降临的时候，模因场会扩散开来，随后，人们会开始出现奇奇怪怪的认知。
比较温和的一种模因是，当你做着简单的计算，却发现“一加一”怎么也对不上记忆里的“二”。
当然，也有着很多难以述说的可怕模因，我不想去想。
也不敢想。
“爸爸！”
我将水桶小心翼翼地递给父亲，看着他转身，走向旁边矮小的议事所，我下定决心，问出疑惑了很久的话。
“假如模因真的变浓，我们会和别的村子一起，组建更大的聚居地嘛？”
组建更大的聚居地，能够有效地抵抗邪神带来的模因效果。
有确切的证据表示，人类、精灵、矮人等智慧生命种族，他们对现实的观察和思考，会阻碍模因的效果。
而这样的观察和思考越密集，对模因的抵抗也就越强。
但是，虽然大家都没和我说过，我也知道，水银山脉附近的村子之间，关系都不是很好。
一是因为有长久的嫌怨，二，则是因为附近的资源很有限。
人们不敢贸然地离开居住地开发资源。
失去了人数众多的居住地所具有的模因抵抗效果，普通人会很容易遭遇模因，而后果是可怕的。
卓里奇听说过隔壁村子的往事，那时他还很小。
一个家庭的丈夫因为苦衷，私自违反禁令外出狩猎。
后来他再没有回来，而他的妻子，在众目睽睽下突然变成了石像。
是的，模因有时还会影响相关的人。
面对我的提问，父亲笑着，对我作出了一个爽朗的肯定。
“放心，会的。”
便转身走进了议事所。
总觉得父亲的笑容有些不走心。
之前还小的时候，母亲总会在饭桌上质问父亲，为什么不来接放学的我。
因为教师资源的缺乏，不同年级上学时间是错开的。
作为老师的母亲，得在全部时间段里工作，而父亲很少来接我，所以，我总是独自放学回家。
面对母亲的质问，父亲就会露出刚才那种，像是在说“没问题啊”的笑，然后说我吃饱了午睡去了。
“唉，好烦...”
总觉得很担忧。
果然，我是承担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忧虑吗？虽然这是大人们的事。
站在村口发了发呆，突然听到身旁有人在喊。
“请问，这是约亚村吗？”
听起来是和我一般年纪的男孩。
但声音很沉稳。
其实我也说不清这种感觉，大概是，比我成熟？
想到父母经常指责我不够成熟，我撇了撇嘴，回过头去。
一个和我差不多高的男孩子。
穿着破烂的灰色大衣，腰间配着一把生锈的铁剑，带着凝重的眼神，和一头褐色的短发。
带着剑，好酷啊。
但是好奇怪。
感觉他和我很不同。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如果这是约亚村的话，麻烦联系一下你们的村长，有很重要的事情。”
褐发的男孩沉静地说着。
我心里却突然闪过一个激灵。
这个男孩会不会是模因带来的幻境？
他引诱我说出约亚村的名字，而奶奶告诉我名字具有魔力，或许会带来可怕的事。
我汗毛倒立，紧紧地盯着他，脚步向后挪动。
我想离开，村口的守卫就在旁边，让专业的他来应付，比我这个小孩好得多。
但褐发男孩却抬起脚，走向了我。
我慌了。
“抱歉！我没法回答你！还有请不要再往这边走了！”
“不用怕，我是隔壁耶尔德村来的，有村长交给我的信件，过来谈合建聚居地的事情。”
褐发的少年露出片刻的黯然，顿了顿，停下了脚步。
“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吧。你会怀疑我，也是对的。倒不如说，你能对我产生警觉，是一件大好的事。”
我松了一口气，他的话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极少部分经过鉴定的未成年小孩，对模因的抵抗能力要强不少，所以离开村落的工作更适合他们。
比如我，也是这少部分之一，肩负着出村去采集溪水样本的任务。
随即，我对旁边的守卫大叔喊。
“迈克大叔，您快过来看着这个人，我去找村长。”
迈克大叔坐在旁边的阴凉处打盹。听到我的话，他立刻清醒。
“好的，小刘维尔。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人说耶尔德村来谈合建聚居地的事情了，他有那边村长的信件。”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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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来到了村口，后面还跟着卓里奇的奶奶，以及村里的其他魔法师。
“麻烦大家检测一下这个少年是不是模因？”
村长对法师们请求道。
“没问题。”
卓里奇的奶奶说着，从袍子里取出一个卷轴。
金色的文字飘了出来，在安静等待的褐发少年周围打了个转，随即回到了卷轴里。
“没有问题，是正常的小孩。”
“好的，谢谢各位法师大人。”
村长向法师们鞠了一躬，随即转向褐发少年:
“孩子，你好，我是约亚村的村长。麻烦把老胡克的信件拿出来一下吧。”
“您请等下。”
褐发少年取下腰间的剑，再从剑柄的小空洞里取出了一个小的羊皮卷轴:
“您请看。”
“麻烦各位法师大人鉴定一下危险。”
村长没有立刻接住。
等法师们用魔法检测了卷轴，村长再次向法师们致谢，又向褐发少年道歉。
“抱歉孩子，我这就来看看。”
他打开信封，看着上面的内容，脸色逐渐有些苍白:
“啊，必须快点动身了...”
这样喃喃一句，村长对卓里奇的奶奶说:
“卡莉阿姨，耶尔德村的模因也超标了。老胡克说希望我们全村都过去，信件里承诺了对应的资源。”
此时，卡莉奶奶旁边的一个女法师插嘴问道:
“一定要我们过去吗？感觉很不划算啊。”
“这不是划不划算的时候了。”
卡莉奶奶喝止了她，看着村长:
“事不宜迟。趁着正午，我们立刻动身。”
说完，看到村长点点头，冲向了议事所，她看向褐发的持剑少年: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明明和自己孙子一样的年纪，却这样的打扮。
“亨利-莱布尼茨。”
“你...莱布尼茨家的孩子吗？”
卡莉惊讶了一刻，随即沉吟。
“你跟我来吧，之后约亚村迁移的期间，你就和我家一起走吧。顺便，我们也为你准备一点吃的，表示答谢。”
“谢谢婆婆。”
亨利安静地点头，他确实有点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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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里奇回到了家里，母亲正在编织衣服。
今天是周末，没有课。
“妈妈，又在做衣服啊。”
觉得无聊的卓里奇跑去和妈妈搭话。
妈妈坐在屋外的院子里，端庄而优雅地穿着针线。
和名为伊兰黛尔的美丽精灵城市同名的她，也同样的温婉而美丽，有一头和儿子一样的黑发。
“是啊，怎么了？”
伊兰黛尔温柔地看着儿子。
“啊，衣服都那么多了，感觉怎么也穿不完啊。”
卓里奇嘟嚷。
母亲温润的眼角露出一点感伤的表情。
“啊，妈妈啊，就是想多做几件衣服。”
她顿了一下，轻轻笑道:
“说不定哪天，模因就来了，到时候，或许只有卓里奇活下来。”
说着，她看向儿子，眼睛里是无尽的温柔。
“但卓里奇要记得，只要看到妈妈做的衣服，妈妈就一直在身边哦。”
听到妈妈的话，卓里奇心里觉得很难受。
要是世界上没有邪神该多好啊！
“妈妈，不要说这种话啊！”
卓里奇扯扯母亲伊兰黛尔的手，想要说点别的事情:
“妈妈，我饿了，想吃东西。”
“卓里奇忍一忍吧。不像精灵族，咱们没有午饭的习惯。”
伊兰黛尔摸摸儿子的脸。
“去看看书吧。”
这时，卡莉带着儿子马森，以及名为亨利的褐发持剑少年走进了院子。
“伊兰，去给这个孩子做点吃的吧。他才从耶尔德村赶过来。”
蓝色法袍下的卡莉奶奶对儿媳妇说。
卓里奇看到了亨利，不好意思地和他对了一眼。
之前的举动，确实谨慎，但也有点失礼。
“我叫亨利。”
“我叫卓里奇。”
两个孩子打着招呼。
马森走到妻子跟前，挽起她的手。
“伊兰，辛苦你了。”
“没事。”
伊兰黛尔笑笑，放开了手，往厨房走去:
“卓里奇刚刚也说饿了。那过一会儿，卓里奇也吃点吧。”
正当卓里奇高兴的时候，那个褐发的少年却敏锐地注意到了什么不同，惊慌地开口道:
“卡莉婆婆，这会儿是正午吧？”
“怎么了？”大家都望着他。
“约亚村...”
他幽幽地开口:
“是不吃午饭的吗...”
沉默。
霎时，所有人脸上表情凝重。
“似乎，我们的认知出了什么问题...啊，记忆也对不上了。”
卡莉在大脑中思索，发现了一些端倪，迅速地向儿媳妇问道:
“伊兰，回忆一下昨天正午的事情。”
“嗯，我从学校回来，路上遇到了老公，然后和他在院子里拥抱，然后...”
声音颤抖的伊兰黛尔，突然大惊失色:
“然后去厨房做饭...妈...我...”
“别说话了。”
卡莉打断了伊兰黛尔的话，冷静地说:
“现在，马森，立刻带家人和亨利离开村子，我去通知村长。”
卡莉身上亮起魔法的光芒，有些疲惫的身体浮了起来，向议事所飞去。
“妈妈...”
卓里奇有些害怕，抱住了母亲。
他记得，奶奶说过，自己年纪大了，已经没法再飞了。
但现在，却又强迫自己飞了起来。
“卓里奇不怕。”
伊兰黛尔声音颤抖，但眼神还是很温柔地，低头看着身边的儿子。
“走！”马森低声喝到，大家跟上了他。
可正当卓里奇跟着父亲踏出院子时，瞬间，眼中的天地发生了变化。
他看到父母，亨利，还有院子外村落道路上的人们，身上都冒出黑色的雾气。
然后，大家的动作都僵住了。
卓里奇更害怕了。
“爸爸妈妈，你们没事吧！”
爸爸妈妈没有理他，然后。
然后他看到了毕生难忘的可怕景象。
黑气消失了。
但所有人的面貌，也消失了。
周围的人，全部都缓缓地走向他。
包括，父亲母亲。
看到母亲的脸上没有了五官，动作呆滞。
卓里奇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他看到，母亲的手上长出锋利的指甲，向他划来。
卓里奇下意识退了一步，但手上还是划出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
立刻，他发疯似地撒开腿往村口跑去。
一路上，都是无面的人。
“邪神，是邪神...”
他不停地发抖。
从来没有感觉自己的体力这么好过，卓里奇冲出了无面者的包围，冲出了村外。
天空早已不知何时变成红色，有些昏暗，和正午完全不同。
他停在树林的一个大石块旁，四下观望，生怕有人在附近。
费劲地扯起一些长得很高的草，缠住被“母亲”划伤的手臂。
他依然随时不停地扫视四周。
可他突然看到，树林尽头，依稀可见的天空，突然被什么东西覆盖了。
光线变暗了。
他抬起头，发现几乎整片天空...
都被某个巨大的物体所遮蔽。
那是一具巨大的人形尸骸，穿着遮天蔽日的、黑色的破烂袍子，而身影，有些虚幻。
那是...
邪神。
“爸爸妈妈，奶奶...”
恐惧之中的卓里奇握紧了拳头。
但没过多久，邪神便划过巨大的山峦，渐渐远去，消失了。
午后灿烂的太阳又出现了。
卓里奇小心翼翼地往村子的方向挪动。
路上，看到了一个碎裂的石像。
石像长得，和守卫村口的迈克大叔一样。
卓里奇捂住了嘴。
惊惶的脸上，眼角悄然浸润。
曾经听过的故事，在自己身边发生了。
已经。
不是故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