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萨尔丁城傍晚闹市的一角。
奏者们沉默了。
“噗。”
烈焰奏者阿多兰笑了出来，然后，他异常浑厚的声音加持上严肃批判的语调。
“小鬼，”
“过于廉价的发言，”
“是在侮辱过去无数岁月里逝去的英雄。”
他火红色的头发喷涌着怒气，眼神狠狠地盯着卓里奇。
但卓里奇没有畏惧，即使对方是站在世界顶端的祭坛之主。
“我的父亲精通历史，我很清楚这句话的分量。”
“你父亲是谁？”
“约亚村的议事书记，为了保护家人而死于模因的男人。”
阿多兰稍微顿了一下，接着开口，但凌厉丝毫不减:
“小鬼，不要被愤怒冲昏了理智，这是邪神希望的结果。”
这时，一旁的暗影奏者插了进来。
她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让人感觉充满着一种说服力:
“阿多兰大人，这个男孩值得称赞。
从萨尔丁平原的模因场出现开始，我通知你们后，就一直在旁观察他。
他没有抵抗模因的魔法，但依靠自己的心智和感情，完胜了第九邪神的模因。”
暗影奏者藏匿在黑色长发下冰冷的美貌，绽放出和黑暗毫不相称的微笑:
“我想我看到了奇迹。”
她转向卓里奇。
“男孩，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办到的，但应当与你的家人，还有那个和你同行的朋友有关吧。”
“是的，暗影奏者大人。您能看到我在模因中经历的幻境吗？”
“不能，你不用担心自己的隐私。”
暗影奏者温和一笑，拂去了卓里奇的忧虑，然后接着说:
“在我的观察中，模因场内只是一些不可名状的魔法乱流。
而你所见到的一切，只是邪神从中截取的一个视角。
你和亨利的对话，我尚且能还原一个大概。
但随后邪神将你拉入幻境，那太复杂了。
我只能通过你精神上的魔力波动，去猜测幻境里的场景。”
一旁的风语奏者缪斯，则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我记得，这个孩子，在我们全到齐的时候，已经从那个幻境中摆脱了。起初我以为是茱莉亚帮了他。”
“我没有必要帮助他。我见证了他的精神拨乱反正，并摆脱了模因，”
对缪斯摇了摇头，暗影奏者茱莉亚认真地看着卓里奇的眼睛，对他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
“从魔力波动的模式分析来看，他应该是见到了类似‘父亲’这样的角色，同时，得到了相当程度的正向反馈。”
茱莉亚耐人寻味地停顿一下，继续说:
“我从来没有在模因里见到过这么强烈的正面情感波动，如果邪神有情感，说不定会感觉很幻灭。”
“喂，茱莉亚，这次的场合就算了，不要随便用读心术。”
星光奏者思林托瑞皱了皱眉。
听到这话，茱莉亚对她稍微欠了欠身，然后转向阿多兰:
“所以，阿多兰大人，请不要苛责他。”
阿多兰呼了一口气，眼神松和了几分，但还是很严肃。
他盯着卓里奇:
“男孩，”
“不要相信亡者，不要依赖亡者，”
“他们的最终目的，依然是为了侵蚀你的心智。”
小男孩卓里奇对他礼貌地躬了躬身，“烈焰奏者大人，谢谢您的忠告。”
看到卓里奇的回应，阿多兰眯了眯眼睛，深吸一口气:
“男孩，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进去。
你这次遇到的亡者是善的，但下次在新的模因里，遇到相同的人，又可能是穷凶极恶的。
大部分的生者，会做的事情，会说的话，都和环境关系很大，并不稳定，并不可信。
这是人性，人性是必然存在阴暗面的。
如果你相信存在善的亡者，那也要相信他们和活着的时候一样，具有人性，因此不可全信。
如果你想成为对抗邪神的力量，那么，我必须告诉你，
即便模因里真的有理智善良的亡者，由于人性的存在，你对他们的判断也是不可信的，也因此，
在未来，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如果你选择相信模因中的亡者，你的同伴将会很困扰。
他们将会觉得，你是不可信赖、不可合作、不能托付后背的。”
卓里奇点了点头。
阿多兰说的是没错的。
父亲也说过，“你不需要我们的建议”，和烈焰奏者大人是一个意思。
“谢谢您，我会认真思考的。”
阿多兰呼出一口气，对光辉奏者说:
“罗琳，给他检测一下身体的魔法才能吧。然后，可以的话，让他去圣得纳尔的学院。”
“好的哦，小阿多兰。”
随着一个温润和蔼的声音传来，穿着洁白法袍的光辉奏者罗琳走向了卓里奇。
也是一个很美的人，感觉，还特别的温柔。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罗琳轻轻一指，四周白光萦绕。
卓里奇感觉体内钻入了很多小蛇，有点痒，但是，也很暖和。
“我叫卓里奇-刘维尔。”
“我是罗琳-布莱恩特，很高兴认识你。”
卓里奇怔怔地看着罗琳，感觉。
很像妈妈。
“布莱恩特大人，很高兴认识您... 请问， 我的检测情况如何？”
但罗琳没有立刻回答，她脸上挂着一副凝重思考的神情，但随即，便成了疑惑和纠结。
“布莱恩特大人？”
但罗琳叹了口气，对卓里奇说:
“卓里奇，很抱歉的告诉你，你的魔法格只有九个，是普通人类的一半不到。”
卓里奇感觉，心里有一点失落。
但只是一点点。
“没关系的。您能告诉我，九个魔法格，意味着什么吗？”
“这个，我得详细解释一下，你认真听，记个大概。
魔法呢，是极其依赖运算的，而魔法运算，又依赖于魔法格。
魔法格位于魔法计算的‘缓存区’，是人体快速、临时存取魔力的结构。
每一个魔法格，可以存储64个基本单位的魔力。
而这些基本单位的位置上，魔力的有无，则可以用来表示信息，例如数字。
魔法的释放需要魔法式，这是一串指令，操作魔法格进行基本计算，并与体内外进行交互。
而魔法式中，具有‘变量’，用来存储计算的结果。
如果魔法式中需要的变量少于魔法格，那么你的计算能快很多。
但如果魔法格较少，有些魔法式，就不能直接执行。”
听完，卓里奇心里一沉。沉吟片刻，他问道:
“布莱恩特大人，这是意味着，我不能使用有些魔法吗？”
罗琳轻轻地笑了笑，回答:
“并不是这样的。
实际上，只需要五个的魔法格，就足以实现‘栈帧式魔法模型’。
而在这种魔法模型下，你可以模拟任意多个魔法格。
但是，计算的速度，就会不可避免地降低。
虽然魔法计算的速度，并非完全取决于魔法格的数量。
但这个数量，的确决定了大型魔法释放时间的下限。”
“大型魔法的释放时间长，会对战斗能力影响很大吗？”
卓里奇小心地问。
“并非如此，但是你的战斗风格会受到不少限制。还有，最关键的是，”
罗琳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绝大多数的教材，都基于十五个以上魔法格的假设。
这意味着，你没有办法正常地参与初级阶段的魔法学习。
学院不适合你。
一个可行的解决方案，是首先掌握‘栈帧式魔法模型’。
这种魔法模型本身并不困难，但对于你而言，因为缺少相关的学习资料，前置知识和技能的学习会是一个不小的问题。
再者，‘栈帧式魔法模型’的抽象程度很高，并不能完全和原生的魔法格对应。
所以即便学会它，后续学习，也依然还是有一些麻烦的。”
“嗯，谢谢您的答疑，布莱恩特大人。只是天分低于常人、缺少学习资源的话，我认为我的前方并没有很大的问题。”
“不错，能有如此信心很好。”
罗琳再次对他温和地笑笑，然后，转身对身后的烈焰奏者说:
“卓里奇并不适合学院，至少现在不适合。
所以我建议，让他先在某个祭坛里学习。
如果他确实如同茱莉亚所说，完胜了第九邪神的模因，那不管他的天资如何，也值得投入一定资源去培养。”
奏者们以不同的方式表示了认可，而阿多兰更是大声地讲:
“所以，哪些祭坛愿意接收一下卓里奇？我们火之祭坛，算是一个。”
卓里奇感到心里一暖。
烈焰奏者，一开始很冷冽，现在却是不同的感觉。
“这个孩子，挺有韧性的，如果他愿意，也可以来土之祭坛。”
土之奏者也站了出来，他长着獠牙，面相是狮子。这一代的土之奏者，是兽人。
然后，正当更多的祭坛之主们想表态的时候。
暗影奏者的茱莉亚，用她那磁性的声音制止了其他的奏者们:
“各位祭坛之主，如果你们都这么说，那最后就需要卓里奇来做选择了。
无论如何，他现在只是一个心智方面不错，但至少一部分天分低于平均值的孩子。
由他来选择祭坛之主，这对他的成长不免有些不健康的影响。
所以，我希望，各位的发言能够更加谨慎一些。”
说罢，茱莉亚冲着卓里奇笑了笑:
“亲眼看到他的一些经历，我不得不说，对他产生一些好感。先把他交给我吧，我会好好培养他的。”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便如此吧。卓里奇有意见吗？”
阿多兰点点头，表示赞同茱莉亚。
看着黑发黑袍的女人脸上的笑，卓里奇叹了口气。
自己的意见也没有什么用了。
“没有。感谢各位奏者大人。”
不管跟随哪位祭坛之主，都是很大的机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