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你以后活动的区域了。”
茱莉亚带着卓里奇穿出宫殿群的园林，展现在两人面前的，是断裂的山崖，和山崖对岸浮在空中的岛屿。
对面的空中岛屿上，能看见高耸的塔楼城堡里斑斓的灯火。
黑夜里疏落的星光，映照出一侧城墙上的裂纹和粗糙。
脚下，一座宽阔的深色石桥跨过数十米，跨越高空，伸到了对岸。
在夜色中，不能判断石桥的具体颜色。大概更接近黑色。
而桥下，依稀可以看见，看见在很远很远的地面，那些沉睡在黑夜里的山脉，和山上微小而不可分辨的森林。
黑发黑袍的大姐姐走上石桥，卓里奇跟了上去。
有一点恐高，但好在栏杆不算矮。
“不用怕，即使你现在掉下去，也会触发救援的魔法。”
茱莉亚没有回头，只是兀自地说着。
走到桥的一半，卓里奇回过头去。
发现，那边的园林和黑色宫殿，矗立在一个更加巨大的空中岛屿之上。
“这里，是暗之祭坛的东南区域，学徒区。而前面那个，就是我们的初级研究城堡，‘灰烬之堡’，也是暗之祭坛里，唯一没有通体漆黑的建筑。”
走过石桥，茱莉亚转过了身，看着卓里奇解释着。
卓里奇看了看前方高大的城堡，头顶安静的夜空，桥下起伏的山峦，两侧巨大的空中岛屿:
“茱莉亚姐姐，我以后是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对吧？”
“嗯，你不用担心，具体的事情，之后会有人给你指导。也不用怕孤独，这儿有很多学徒，应该能有一些，和你聊得来。”
沉吟片刻，茱莉亚又说:
“卓里奇，我就不和你一起过去了，让人看到你和我在一块，对你会有些麻烦。
现在，你先在桥边等一下，我去和人打个招呼。十分钟以内，会有人过来接你的。”
卓里奇嗯了一声，抬头对茱莉亚说:
“那，要和茱莉亚姐姐说再见了吧？”
“是的，卓里奇舍不得吗？”
茱莉亚又笑了，很开心的样子。
这个统御着黑暗力量的人，实际接触之后，便发觉完全没有黑暗的感觉。
“嗯，有一点。感觉一切都很突然。多亏了茱莉亚姐姐，各种意义上，都感觉好多了。”
“那卓里奇，好好努力吧。”
茱莉亚作出施法的动作，正要离开。
但卓里奇立刻追问了一句:
“茱莉亚姐姐，什么时候能再看见您呢？”
一切都很突然。而茱莉亚，是他目前唯一的熟人了。
但对方的身份特殊，想要经常见面，有点异想天开。
“这个并不确定，不过一两个月我应该可以抽出一次时间，来看看卓里奇。我对卓里奇，可是很好奇的。”
看着茱莉亚的笑容，卓里奇吐了一口气。一两个月一次的频率，已经不错了。
“那姐姐，再见了。”
“再见，卓里奇。”
话音刚落，突如其来的浓厚黑色气流飞快地在茱莉亚身上打转。
下一个瞬间，气流散开，而茱莉亚没了踪影。
卓里奇于是沉默地靠在了桥边，一边安静地等待，一边思考之后可能遇到的问题。
看着四周这些超出常理的事物，暗暗下定决心。
来自边缘村庄的小子，要得到对抗邪神、毁灭邪神的力量。
虽然是数万年未曾有人完成过的事。但伊兰黛尔城里柔和安静的星光，浮上了心头，紧接着是母亲的笑和话语。
“但卓里奇要记得，只要看到妈妈做的衣服，妈妈就一直在身边哦。”
他解下腰间绑着的两件衣服，把他们轻轻的捧在手中。
一定要毁灭邪神。
但随即又摇了摇脑袋。
也不能随时都想着这些。
“沉浸在一种情绪里，你会失去对很多东西的感知。”
回忆起了茱莉亚的声音。
他望着夜空，长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呼了出来。
这时，传来了一个平静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你是卓里奇-刘维尔吧。”
卓里奇看了看前面突然出现的男人。
是兽人，狼人族的兽人。
他穿着漆黑且没有花纹的袍子，狼脑袋戴着方框眼镜，高大而强壮。
“是的，请问您是？”
“我是魔力探测部的高级研究员，助理教授多隆坦-柯尔克斯。奏者大人委托我做你的指导员。”
“谢谢您，柯尔克斯大人。”
“不用客气。我知道你的一些基本情况，以后有什么问题，包括生活上的在内，都可以直接问我。”
“明白，柯尔克斯大人。”
“嗯，现在你没有相关的权限，只能徒步走回去，那我陪你吧。”
多隆坦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翻到某一页，随后便传来嘶拉嘶拉的声音。
卓里奇感到身体变得轻盈，和多隆坦一起浮到了空中。
随后，他们开始移动。在低空下，往城堡飘去。
“卓里奇，你的房间是城堡六楼的南七号，目前没有什么布置。以后需要生活物资的话，不用客气，直接向研究室里的其他学徒求助。”
“好的，但研究室是？”
“抱歉，忘了说了，你现在是我们魔力探测部，模因和心智分析研究室的初级学徒。
研究室在七楼，也就是顶楼的北二室，离你的住处很近。
如果没有意外的事，每天，你都需要过来学习和讨论。”
“明白了。”
但卓里奇心里是有些担忧的。
他并不会魔法，但看起来大家都会。
这种差异，大概也会导致什么不方便的后果。
想了想，卓里奇还是开口问道:
“柯尔克斯大人，我...不会魔法。”
“我知道，慢慢学吧。关于你只有九个魔法格的事情，这没什么，组里的萨法利娅擅长‘栈帧式魔法模型’和‘即时优化魔法’，你可以多请教她。”
暗之祭坛方面对自己的考虑和照顾，很周到。
原来担心多隆坦-柯尔克斯对自己的情况不甚了解，现在看来是多余的。
虽没听过什么是“即时优化魔法”，但光辉奏者罗琳-布莱恩特说过，“栈帧式魔法模型”，是缺少魔法格的自己，研习和使用魔法的必要知识和技能。
“实在感谢您，柯尔克斯大人。”
来到了城堡前，浮空魔法的效果逐渐消失，让二人缓缓落到地上。
柯尔克斯没有立刻去做打开城堡大门的事。
他带着一个很亲切的笑容，看着卓里奇说道:
“卓里奇，对我不需要这么过于尊敬。”
“啊...”
“如果是在外面的世界，上下级之间，你保持这样的尊敬是没问题的，这很谨慎。
但这里，是暗之祭坛，是研习真理、暗之魔法、以对抗外部世界灾难的场所。
我是你的教授，你是我的学生，我们以后，可能是朋友。
但仅此而已，理论上，我没有所谓压迫你的权势，你不需要如此小心翼翼。
虽然，祭坛里也有一些贵族身份的教授，有比较明显的上下级意识。
但除开面对那些人的时候，还请你放松下来。”
狼人多隆坦-柯尔克斯的脸上，有着很长的毫毛。
人们常说兽人很野蛮，但卓里奇倒觉得，柯尔克斯身上没有半分这种痕迹。
“明白了，柯尔克斯大人。”
“还有，叫我柯尔克斯教授。”
柯尔克斯走向城堡大门，黑曜石的大门立即变成滚动的黑色气流。
他的人陷了进去，然后传出声音:
“快点进门。”
啊，怎么到处都是黑色的气流。
卓里奇皱皱眉，跟了进去。
进门之后，大门再次变成了黑曜石。
而城堡内部，一楼，则非常明亮。
整体是木质的地板和墙壁，涂着暖亮的油漆。
可以看到前方是个巨大的礼堂，到处装饰着油画、花瓶和雕像。
礼堂的中央，有一道水蓝色的光柱，卓里奇看到光柱里有着城堡外的景象，但一直在变化。
礼堂的四周，都有螺旋上升的楼梯通往二楼，但柯尔克斯没有走向楼梯，而是往旁边的一个隔间走去。
隔间的门自动打开了，卓里奇看到，那是一个升降机。
“过来吧，我带你熟悉一下升降机的操作。在这么高的城堡里，不可能一直走楼梯的。”
卓里奇跟了上去，听着柯尔克斯教授对他的细致讲解。
并不是很难，虽然感觉并未抓住所有要点，但自己应该是会用了。
升降机缓缓地上升着，卓里奇饶有兴致地，看着封闭的升降台边缘，流转着的彩色光芒。
“这台升降机比灰烬之堡里其他几个都要老一些，已经工作三千多年了。
从上次祭坛重建后，就一直在使用。
我们都管它叫‘旧南’，就是‘南面的旧升降机’的意思。
‘旧南’已经有些破损，我们用许愿机魔法维持了他的运转。
你看到的彩色光芒，就是许愿机魔法外溢的魔力。
这几百年来一直有人想要完全修复它，但我呆了五十多年，也没看到什么实际进展。”
“修复升降机这么困难吗？”
“倒也不是，只是工期很长。
灰烬之堡里到处都是魔法的设置，想要稳妥地翻修升降机，需要完全地掌握会涉及到的魔法设置。
然后，在不影响这些魔法设置和城堡墙体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地更换器材和零件。
如果真的有人要做这事，可能花个一年时间，也能完成。
不过，花几秒钟设置个许愿机魔法，近乎一劳永逸地修复了‘旧南’，所以没什么人想在物理上修复它。
另外，升降机只是为魔法能力尚且不足的人准备的，城堡里的大家，都更倾向于使用定点魔法门来上楼。”
卓里奇点点头，升降机也停了下来。
隔间关闭的门上出现了金色的字，其中部分，卓里奇认得，那是‘六’。
“这是第三纪元的中古精灵语，和现在的通用语稍有差别。但数字应该都能看懂，就没问题了。”
“柯尔克斯教授，‘旧南’是三千多年前修建的，那应该离第三纪元过去也很久了吧？为什么会用中古精灵语呢？”
“暗之祭坛和伦奈迪亚的渊源比较深，他们比较崇尚使用中古精灵语。”
柯尔克斯笑了笑，但想起什么，又对卓里奇讲:
“不用担心，文献之类的，基本上都是通用语。之后也会有中古精灵语和其他语言的课程，你没事可以去听听。
我们研究室，偶尔也需要看更早的、没翻译过的文献，这个情况下，用翻译的魔法工具并不是很准确。”
“好的。”
卓里奇对于精灵语也比较好奇。
比如，“伊兰黛尔”是远古精灵语的词，虽然听闻大意是“星光下的森林”，但也可能会有很多相关的延伸。
“看到了吗，这一排，从南二到南一百都是住宿的房间。
南七号空缺了还不到一年，上一个住户，还是伦奈迪亚的二公主路西安娜。”
走出升降机，柯尔克斯教授开始介绍。
“啊，精灵的公主？...”
“别多想，你不会找到任何和前任住户有关的东西，我只是和你讲讲无聊的轶事。”
柯尔克斯领着卓里奇走了过去，“你身上的剑和衣服，需要清洁吗？还有你背上那袋东西，是食物吧？”
“啊，我刚看到那边有清洁魔法室，我之后就过去弄。背上这袋，是面包，妈妈做的。”
卓里奇的话语放缓了。
“卓里奇，不要难过。好好努力。”
柯尔克斯拍拍卓里奇的肩，然后又提示到:
“南一号房是一个很大的餐厅，早上和晚上可以去拿食物，你还可以拿点酱汁过来蘸面包。
房间里有可以冷藏和加热食物的器具，可以用来储存和加工面包。”
“谢谢，柯尔克斯教授。”
“不客气，今天你就先休息吧。
房间里有钥匙，以后离开时，记得随时关门，带上钥匙。
明早，研究室见。”
说着，柯尔克斯用左手拍了拍他巨大的狼脑袋:
“哦，对了，这本书给你，我觉得对你的情况，可能有用。”
柯尔克斯抬起他罩在袍子里的右手，正握着一册厚厚的羊皮卷轴。
“某一任光之奏者，奥利尔-艾瑞达斯所著的《十四格》。
这位奏者只有十四个魔法格，和你一样，也无法按照普通的教材进行学习。
因为认识到缺少魔法格的学生在初期学习上的困难，他写了这本书，从入门一直讲到一些简单的魔法，对你应该有些帮助。
这本书非常非常得小众，近乎绝版，好在祭坛的藏书还算丰富。”
“谢谢...”
“不用谢了，安静地接住就好。”
狼人把卷轴扔给他，转身就走，“总之，明天研究室见。”
卓里奇看着他的背影，后者唤出一道黑色的魔法门，踩了进去，便消失了。
很果断。
但卓里奇感觉有点暖。
“爸爸，妈妈，奶奶，还有亨利。我遇到了很好的一群人。”
卓里奇打开了房间，走了进去。
是新的生活。
要好好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