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里奇,你还好吗?】
今天正是卓里奇来到研究室的第七天。
柯尔克斯一早来到实验室,便发现卓里奇睡在地板上。
妈的,肯定是凯文这个小崽子带坏的卓里奇。
【教授,我还好。今天和师姐约好了,她会检验我的学习效果。我想尽快开始学习‘栈帧式魔法模型’。】
狼人教授皱了一下眉头。
【卓里奇,萨法莉娅给的标准,你不要太当真。
这些天过去,你也该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超然的魔法天分。
萨法莉娅是货真价实的天才,你没有必要勉强自己达到她的标准。】
【嗯。】
卓里奇点点头,拿起桌上放着的洗漱用具,就往研究室外的盥洗室走。
狼人教授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在自己的工作台上坐了下来。
前几天,萨法莉娅就过来和自己说过,卓里奇太拼命了。
她已经对卓里奇说过,一周内看完那些书的话,只是希望给卓里奇压力。
但结果,努力的方向反了。
上一次听到萨法莉娅对自己道歉了,还是八年前,她刚来的时候...
希望卓里奇尽快能够“正常”起来。
...
卓里奇洗漱完毕,揉揉眼睛,又坐回了工作台。
拿起母亲做的最后一个面包,蘸上昨夜带来的果酱,无视某种压抑的感觉,啃了一口。
目前看的书,还不到一半。
但是,也不能放弃。
依然是期待着今天可以完成任务。
依然保持着平稳的心态,细细地阅读。
【嗨,卓里奇,还是这么早啊。】
长相很俊美的人类男子经过他的工作台,打了个招呼。
那是实验室最后一个初级学徒,史迪法诺斯-斯拉普蒂。貌似,是个贵族,虽然很平易近人。
【史迪法诺斯,早。】
卓里奇也随口打了个招呼。
不到半小时,萨法莉娅也过来了。
她只看了眼在看书做笔记的卓里奇一眼,没和他打招呼。
上午平静的过去,又是研究室一个平淡的上午。
直到中午来临。
【卓里奇,你这几天吃得很少,我用贡献度请你吃点东西吧。】
小小的萨法莉娅跳下自己的座位,蹦到了卓里奇的三号工作台前。
贡献度,是暗之祭坛里的一种类似货币的东西,用于祭坛内部的交易活动。
虽然,没有贡献度也可以好好生活下来。
【师姐,谢谢了。
还不饿,想继续看书。
目前进度还不错,自己下来也有实验,已经能运转魔力了。
加法器之类的都理解了,也会写加减法之类简单的魔法式了。】
萨法莉娅蹙了蹙眉头,然后跳上了卓里奇的工作台。
【萨法莉娅师姐,你这干嘛?】
【卓里奇,你觉得自己今天能看完吗?】
萨法莉娅紫色的裙褶陷入桌子的角落,用小手拍了拍桌角剩余的那一大摞书。
【不能,但师姐你能不能先下来,我可以把凳子让给你...】
瞪了他一眼,萨法莉娅说道:
【那卓里奇又何苦这个样子。】
【啊,我啊,其实也有好好吃饭睡觉的。
在这个前提下,我期待着七天内看完书,还想继续冲击目标。】
【可你明明完不成,而且,你这也不叫好好吃饭、睡觉。】
【完不完得成是一回事,但努力是另一回事。】
【很蠢。】
萨法莉娅嗤笑一声。
【萨法莉娅师姐,你相信我可能毁灭邪神吗?哪怕只是其中一位。】
【不信。】
【是的,谁都会说不信。
即便是奏者大人这么说,很多人也不会信吧。
但我就是想毁灭邪神,奏者大人应该也是如此。
我想应该有很多人都是如此。
所谓努力,就是这回事吧。】
【...卓里奇,你现在精神有问题。】
【我知道。】
【不要以为我认可了你的说法,你的说法满是漏洞,但我不想无意义地争辩。】
但卓里奇没有回答。
萨法莉娅吐了口气,冷淡地说:
【你跟我来,陪我去吃个午饭,然后陪我去图书馆。】
卓里奇表情很抗拒。
【我会教你东西的,这比你直接看书更快。】
听到这里,卓里奇站了起来,【走吧。】
萨法莉娅瞥了他一眼,转身便往研究室外走。
看着两人出了门,门口工作台里的狼人也正起身。
【凯文,史迪法诺斯,走,撸串。】
...
萨法莉娅带着卓里奇来到了城堡三层的餐厅。
灰烬之堡的三层被叫做学徒图书馆。
除了餐厅,其他房间都是藏书室和训练室。
餐厅里现在人很少。
在精灵的国度里,大家没有吃午饭的习惯。
暗之祭坛中,精灵占了多数,因此,他们的饮食习惯,渐渐成了祭坛的标准。
他俩随便地点了一些东西吃完,来到一间训练室。
【师姐,不是去图书馆吗?】
卓里奇直接疑惑。
【你不是想要快点学东西吗?】
萨法莉娅冷冷的话语,让卓里奇闭嘴了。
训练室里空荡荡的,里面就只有一个木制武器的架子。
【...】
萨法莉娅从紫色小长袍里取出一个书本,翻开捧在右手。
【卓里奇,用魔法攻击我。】
【啊,可我不会啊。我才刚学会怎么编写简单的魔法式。】
【没事,你可以直接将魔力发射出来。
尝试编写魔法式,控制魔法格里魔力的时间和空间的分布。
尽可能让发出来的魔法有着尖锐的实体。】
卓里奇哭丧着脸。
虽然已经能够控制魔法格,但复杂的魔力控制和魔法效果,对他来说还太难了。
【我...】
【按我说的做。】
卓里奇只得作罢。
他闭目思考好一阵,凭感觉胡乱编写了一个魔法式,用它不停地将魔力输出到体外。
那团喷出体外的魔力是无色的,仅仅能看到将光线进行了一些扭曲。
是没有任何性质,完全无用的魔力。
魔力缓慢地射向萨法莉娅,后者手中的魔法书光芒闪动,一个紫色的光盾出现在她身前,挡住了卓里奇轻飘飘的魔力。
【卓里奇,你是为什么而来暗之祭坛的。】
【我想毁灭邪神。】
【无知。这样下去,你是没有结果的。继续攻击我,至少坚持一分钟。】
卓里奇的魔力很快的消耗着。
为了坚持到一分钟,他不停地调控着魔法式。
希望能够减少魔力的消耗,又能发出更有力道的魔法。
一开始只是手忙脚乱地改写魔法式,但逐渐地发现了一些规律。
原本发出体外的那些轻飘飘的魔力,也变得更加凝练,虽然还是无色,但可以看到完全地折射了光线。
看到卓里奇的魔法效果变好,萨法莉娅缓缓地说:
【是不是觉得效果很好了。】
【谢谢学姐,好像不错。】
卓里奇也点点头。
【这就是应用魔法的学习方式,很简单。
需要的理论不多,能用就行。
不需要完全理解本质,似懂非懂也可。
有问题,期待已有的理论可以解释;解释不了,那就这样。
一切,都只讲个眼前的效果。】
说着,萨法莉娅眯起了眼睛:
【卓里奇,你其实很急躁,功利性太强。
之前我给你的教学方案,是侧重理论的,这有无尽的好处。
随便说一个:
已有的应用魔法,对抗邪神是十分困难的。
过去的岁月里,有无数专精应用的英雄。
他们用尽漫长的一生,无尽的试炼。
然后,在这条道路的终点,见证了自己的败亡和夙愿的破灭。
我不能说,理论一定能带给你什么。
但比起已有的应用实践,理论所承诺的,是更广阔的天地,和更多的可能性。
也因此,会更加接近你‘毁灭邪神’的愿望。】
矮人女孩声音逐渐变得异常冰冷,话里带上了某种不屑:
【但是,像你这样带着强烈最终目的性的学习,对于理论的研习,是一种毒药。
比起认真地理解理论,你更多是因为期待它能带给你什么,而去学习。
如此一来,面对必然来临的一次次期待落空,你目前那种夸张的热忱和耐心,将会在时间的洗刷下消磨殆尽。
因为过于渴望那个最终的目标,反而陷入焦急和浅薄的漩涡。
失去深入认识魔法原理的心态,失去认识更大世界的机遇。
始终咬牙切齿地忆起过去,始终追赶目标,始终逼迫自己,始终期待效果、效果。
最终,你只能像刚才那样:
明明对为何自己的魔法效果提升一无所知,却恬不知耻地说着‘好像不错’。
欣喜于可能性有限的微弱回报,不曾掂量自己的目标和理想是多么的曲折和沉重。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样的你,能有什么机会,去超越那些曾经在勤奋刻苦上,丝毫不弱于你的无数悲剧英雄。】
卓里奇没有说话。
矮人女孩带着冰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卓里奇带着不悦,又别过脸去。
但矮人女孩走到他的正面,她矮小但依然迅捷。
【萨法莉娅,你从副教授那里听说了我的过去吧。】
【你不需要我怎么知道的。】
【那你至少应该对我的感受有一点概念。我的目的性就是很强烈,强烈到我的一切都可以为之焚烧。】
【呵,无知的少年,这种感受我当然有不止一点概念。】
无知的少年吗?听着矮人少女说【这种感受我当然有不止一点概念】,卓里奇脑中回忆起了约亚村发生的一切,美好的过去和那惨痛的一天,还有亨利...
【萨法莉娅,我承认你前面那些大段话说得很对。但你刚刚这句话,我非常生气。】
说完,卓里奇看到,萨法莉娅冰冷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了一丝悲痛。
但那只是瞬间,就好像幻觉一样。
【卓里奇,我就说到这里,你自己去想。
七天的期限,我收回了。
今天,就算你突然开窍,智力和别的天分上涨几百倍,把书看完,把角落都背下来,我也不会检阅你。】
萨法莉娅转身,向训练室外走去。
【我可以找别的人教我。】
【你可以试试。
试试这座灰烬之堡里,还有其他谁能教你‘栈帧式魔法模型’。】
【萨法莉娅,一个初级学徒,可以这么拽的嘛?】
【我很讨厌,别人用‘初级学徒’的身份来轻视我。】
矮人女孩转过头,狠狠地盯着卓里奇。
卓里奇没有说话,目送着矮人女孩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