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齐感觉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回响——丢人！你马上给我退出战场！
老实说，对于眼下的情况，他是不曾想到过的。
毕竟这飞剑术怎么会射偏呢？它不是应该有自动导航的吗？你的必中属性呢？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呀！
你干脆别叫飞剑术了，叫掷剑术吧！
场上的气氛透露着一股诡异的安静，老皇帝也不说话，让白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更要命的是，他第一次用这个技能，不仅没有拿捏好准头，现在甚至还出现了施法僵直！
这就导致他依然是一副将剑掷出时的动作，像是在故意摆pose。
这时老皇帝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喃喃自语道：“这可真是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呀！”
他再次驭驶起被打的支离破碎的引魂针。
只见针上所有的红线都已脱落，只留下了一根秃了头的，破损不堪的金针。
但它确实还是一根可以驭驶，用来对敌的仙器。
只见金针在老皇帝的操控下慢慢升起，向着白齐射来。
而白齐拼命的想要躲开，但身体就是不听他的使唤。
最后那根金针不偏不倚，射进了他的胸膛，让他感觉到一股钻心地疼痛。
伴随着这股剧痛，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远去，过去的一切都好像走马灯一般，一一浮现。
自己这是...要死了吗？
他感觉眼前一片黑暗，随后又突然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那是初中的时候，他跟一群人在打书包仗，只见别人一书包打在他身上，他纹丝不动。而他反手一书包打在别人身上，那人却飞出去了一米多远——他记得那书包里除了书外，还装了一整块板砖。
然后他被一群人追赶，只因动了众怒。
他被人撵上一个高高的脚手架，但那时的他却丝毫不怕。反而敞开了年轻的胸怀，迎着万里东风喊道：X你妈！谁敢上来我就踹他下去！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事情，许多他早已遗忘的事情浮上心头，让他百感交集。
原来死的滋味就是这样吗...
随着这些回忆的结束，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他就要闭上眼，但新的画面又开始出现。
他看见了别人的记忆。
许许多多别人的记忆。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感觉记忆中的人带给他一种亲切的感觉。
就好像这些记忆...都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情。
在这些记忆里，他是农夫、工匠、小贩、书生、商人，各种各样。
但总是很痛苦...
他所经历的一切，总是那么的痛苦。
病死、饿死、累死、贫穷致死、被人诽谤而死。
他看见自己倒在路边，饿的奄奄一息，最后感受着身体的能量慢慢流逝，在痛苦中一点点死去。
这...这难道是自己前世的记忆吗？
眼前的画面不断变化，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他伸出手，希望能把握住一点什么，抓住一点什么，但所有的东西都飞快消逝，不留下一点痕迹。
他想大声叫出来。
但张开嘴，他又感觉自己像是浸在一片海里，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在下沉，向着海底深处沉去。
他感觉自己被海水压的喘不过气来。
他挣扎，拼命的挣扎，手脚并用，想游出这片死寂的海。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他不断下沉，下沉，在这片意识的大海中慢慢沉到深海里。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结束。
他向着上方伸出手去，希望能够抓住哪怕一丝希望。
而这一次——希望回应了他。
一只手拉住了他。
这让他不再下沉，开始上升，被那只手臂拉住不断上升。
以极快的速度，好像要冲出这片意识积累而成的海洋。
这速度让他感到窒息，但又畅快无比，他看到之前所见的一切记忆都变成了过眼云烟，所有的痛苦都化成了流水，消失在身后。
他被那只手拉着一直向上，一直向上，直到冲出这片死寂的海，再次看到名为希望的光。
他看到手的背后是一个美到让人窒息的女子，她是那么漂亮，使人下意识就叫出了她的名字——青瑶...
——————
老皇帝驭驶着飞针，射进白齐的胸膛。
这让他心下大定，终于松了一口气。
经历了刚才的事情，他已经知道对方不是凡人，所以一击得手之后，他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他操控着飞针，向着白齐的胸膛深处插去，想要用引魂针的神力磨灭白齐的灵魂。
然而当引魂针进入到一定深度之后，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箍住了一样，再难进寸步。
这让他的额头冒起了冷汗，不断催动意识去控制金针，然而金针就是死了一般，一动也不动。
这可是从来没有出现的情况！
他心道要遭，果然就见金针不仅不再深入，反而被一股磅礴的力量向外推。
他想要阻止，却发现无能为力。
因为他发现，自己在那股力量面前，无疑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他想转身逃跑，结果一息之间，那根金针就被那股力量逼出了体内，然后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射进了他身旁的大理石柱中。
白齐睁开了眼，他的意识重回身体，但状态却处于清醒与半清醒之间。
他感觉自己如同神明一般，以第三人称的视角，俯瞰着眼前的世界。
他不知道刚才看到的都是什么，也不知道那些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但他却清楚的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御剑术，天下无双！
没错，曾经的自己，在记忆中的自己，应该是身背长剑，睥睨天下之人！
他伸出手，与飞出去的听风剑遥遥呼应，他能感受到对方也在等待着他的呼叫。
“剑来！”
他大喝一声，声音好像要穿破云霄，直达天际，传去不为人知的幽冥。
这让老皇帝心下大骇，缩紧了瞳孔，望向被洞穿的城墙，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飞来。
那呼啸的风声...呼啸的风声...风声...
“......”
安静，死一样的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只感觉有微风轻拂过脸庞，晚风透着一股清凉。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白齐还保持着伸出手去接剑的姿态...
然而天地之间一片寂静，根本看不见听风剑的身影。
这让老皇帝的表情从惊愕变成狂喜，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是哪里来的沙雕？！莫不是得了失心疯！眼看打不过，就发起了癔症！”
尴尬，非常尴尬！
此话一出，白齐的意识回到身体，再也保持不了刚才那超然的状态。
只见他涨红了脸，一时间没有开口反驳对方，反而在心里盘算起该如何跑路。
毕竟手里没了家伙，心里就没了底气！
然而正此时，两人好像都感觉到了什么一样，同时抬起头。
只见一颗流星划破夜空，拉着长长的尾巴，从星空中直落而下，击坠在白齐身前。
剑...一把剑！
他略微失神地看着身前的长剑，发现剑身有月华流淌，剑柄闪耀着星辉。
两个人都傻了...
最后还是白齐率先反应了过来。
他拔起身前的长剑，能感觉到剑身上传来喜悦的情绪，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但他来不及多想，因为现在正是诛杀对方的好机会。
老皇帝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立刻集中精神，想驭驶金针，但白齐速度极快，转瞬间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等等...”
然而这次白齐再也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手中长剑直接贯入对方的胸膛。
结束了。
剑身穿透老皇帝的背脊，鲜血不停从他的嘴角溢出，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身体开始颤抖。
但他的表情，反而平静了许多。
这让白齐心中讶异，因为透过对方的眼睛，他看到了解脱与释然。
“你...你不是普通人，你是神仙吧...”
“能不能...能不能请您告诉我，这个世界上真...真的有热...”
“真的有沼泽密布的热带雨林，在礁石上...唱歌的鲛人，以及...极北之地的彩带吗？”
他满脸潮红，嘴角下颌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失去光泽的眼睛，预示着他已到弥留之际。
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强撑着一口气，紧紧抓住白齐的手，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对方，希望对方能给他一个答案。
一个让他坐在密室里苦思无数个日夜，看大雁南飞，春去秋来，风铃响彻心间，檐角的阴影随太阳变长又变短，却始终得不出来的答案。
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终于遇见了一个能告诉他答案的人。
而这却让白齐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他原以为这只是一个被权利彻底蒙蔽了心神的人。
他感觉真是荒诞，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皇帝——一个向往自由的皇帝。
他想，不论最后的结果如何，自己也没有不将这世上一切美好东西告诉对方的理由。
于是他看着对方的眼睛，无比真诚的开口道：“对，这一切都是真的。雨林里不仅有沼泽，还有巨大的食人树。海岸的礁石上不仅有唱歌的鲛人，还有长着人脸一样的食蟹猴。每个万里无云的夜晚，大海的天穹上都挂满了星星，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长河，有着银白色长发的龙女会在这时浮出海面，沐浴星光。”
他还有许多话想要说出口，但老皇帝却伸出手打断了他。
“足够了...足够了...”
他用那空洞的，毫无光彩的眼睛看着白齐：“请你带璃之走吧...带她走...让她不要...不要怨恨你...怨恨...我...”
说完，他带着淡淡的笑意，垂下了手臂。
留给二人最后，以温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