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喊杀声久久不曾停歇。
在这样的环境里，王暇之是睡不下去的。
她坐在床前，心中忐忑，对于自己的未来一片迷茫。
她看向前方，微弱的烛火摇曳，名为小湘的宫女坐在灯前反复地看着那封信，脸上有着恬淡的笑意。
这种笑意让王暇之感到陌生。
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宫女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们一式的低头，一式的弯腰，一式的叩首。
日复一日做着同样的事，说着同样的话，接触同样的人。
她们本该是没有思想，没有灵魂的存在。
但在自己将这封信交给她之后，她就变了。
她变得和其他宫女不同。
她有了自己的名字，她叫小湘。
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在宫外苦等她数十年，至今仍在等待着。
对于王暇之来说，这种被人等待，被人所爱的感觉，她是不能理解的。
因为她生长在高墙里，不曾有过青梅竹马。
她看着对方脸上的笑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在她的记忆里，只有母亲的脸上才会有这样的笑容，那也是真正的女人才会有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很美，很美。
在她看来，只有世间最美的女人，才能够拥有这样的笑容。
而当这样的笑容出现在一个宫女的脸上时，她总是不能接受，心中的嫉妒之感油然而生。
“小湘，你想出宫吗？你想去见你的那位青梅竹马吗？”
小湘转过头来看着她，脸上露出苦笑：“殿下，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他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为什么呢？”
她的眼睛里倒映出一盏灯火，还有灯光旁小湘那长长影子。
“因为太危险了，太危险了呀。”
说着小湘又露出言不由衷的笑容来，全身上下好像都散发出一种女人才有的，淡淡的香味：“当今天子圣明，规定当我们这些宫女人老珠黄后便可离宫，自行回乡。到那时就算是相夫教子，朝廷也不会再管，又何须冒现在这样的风险。唯一可惜的是，青春逝去...韶华难留。”
说完她的眼睛就变得湿润起来，也让王暇之的心里更添一丝悲凉。
她的眼睛红了，湿润了，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
因为在听了小湘的话之后，她发现自己也同她一样，转眼间就会老去。
哥哥们夺得皇位以后，再也不会像父皇那样，对她仁慈呵护。
她会变成一件战利品，被封赏给新皇的功臣，以此表彰他们的拥立之举，从龙之功。
她最后会变得跟这里的宫女一样，住在深墙里，每天做着同样的事，说着同样的话，为同一件鸡毛蒜皮的事情发着脾气。
她想到这些事情，一种恐惧之感油然而生。
因为这样的女人太丑了！
她的心中依然有着憧憬，憧憬自己有一天能够露出母妃那样的笑容，成为世界上最美的人。
她不愿像现在一样，跟这些宫女一样，无可奈何的老去。
但好在还有希望。
那个人答应过她会来接她，而且她说过自己要做他的娘子的！
所以她相信对方一定会来，毕竟自己很可爱，很漂亮，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她在心里这样说服自己，又想要从小湘的身上寻得一丝慰藉，便开口安慰对方：“没事的！一定没事的！那个人一定会来接我们的，他答应过我的！”
说完就见小湘看着她，脸上露出恬淡的苦笑：“嗯。”
这笑容落在王暇之的眼里，顿时让她感觉妒火中烧。
她觉得对方并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又觉得对方的笑容实在太美，让她恨不得拿把刀子来花掉对方的脸才好。
但这些想法在现实之下又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因为她自己也觉得，白齐是不会来接她的了。
因为擅入皇宫乃是死罪，拐走公主会被追杀到天涯海角，而宫门口，太子和晋王的人更是鏖战不止。
这种情况，谁会进宫履行约定，谁敢？！
在这样压抑的气氛里，她终于忍不住了，两只上爬上了脸，捂着眼睛哭了起来：“混蛋！混蛋！你到底在哪里呀！你个坏蛋！你不是说好了要...要来接我的吗！呜呜呜...坏蛋！！！”
这情况让小湘为难了起来，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而这时，一个男子突然出现在王暇之身后，一只手按在她的头顶上：“你个小鬼，说谁是坏蛋混蛋呢！”
听见熟悉的声音，王暇之立马转过头，看见白齐的脸又破涕而笑：“我说的是你！混蛋！坏蛋！”
这样的话已近似撒娇，让白齐无可奈何地说道：“既然我是个混蛋坏蛋，那我就把你丢在这里好了。”
然而王暇之却攥着他的一脚，用那双如水晶一般晶莹的眼睛看着他道：“不行！你不能丢下我！因为...因为我可是...你的娘子...”
那一副即害羞又有些难为情的样子，让白齐头疼不已。
要是这事让王璃之知道了，定然会拿了刀来，在他的身上开好几个窟窿。
不过按现在的情况，就算对方不知道这件事，也一定会拿了刀来，在他的身上开好几个窟窿。
因为...自己才做了那种事。
这让他感到惆怅，以至于再也没有心思去计较王暇之说了些什么。
他蹲下身，将王暇之抱了起来，轻声说道：“走吧。”
被抱起来的王暇之将头埋在他的胸膛，心中有着难言的情绪。似是甜蜜，似是羞恼，这两种感觉在她的心间打着架，但谁也占不了上风。
这就让王暇之的心情在高兴与难为情之间反复横跳，徘徊不去。
不过这样的少女心思，白齐却是察觉不到的。
因为如果对方知道了今晚的事情以后，估计会彻底跟自己反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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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主府门前，一辆马车已经停在了这里。
胡临枫从车上下来，看着眼前的青梅竹马，顿时红了眼，小湘更是上前一把抱住了他，呜咽的哭了起来。
而白齐就站在一旁，怀里抱着王暇之静静地看着他们。
这让他感慨万千，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应该如何表达，但他想红袖了，想今晚拥着她入睡，那种感觉，定然十分美妙。
而当二人从久别重逢的情绪中走出来以后，又双双来到白齐身前跪下。
“大哥今日之恩情，小弟实在不知该如何回报！只要...”
“好了！”
白齐打断对方，他帮助胡临枫，可不是为了索取回报。
“时间紧急，想来天亮之后事情就会败露，你还是赶紧带着夫人出城吧。”
胡临枫抬起头，喉结滚动，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再次磕了三个响头后就带着小湘离去了。
而白齐则是转身回到公主府，一路上王暇之都抱着他的脖子，嘴里轻哼着不知名的曲子，看起来心情不错。
于是白齐便开口问道：“公主殿下，是什么事让你如此愉快？”
晚风吹起她的发丝，虫子们组成的交响乐在她的心间鸣奏，让她有说不出的快活。
“因为小湘的意中人也不过如此！而我的意中人，他是盖世英雄！他跨过了千军万马，来接我。”
所以，就算意中人如此没用，小湘都可以那样的漂亮。那么作为盖世英雄的意中人，自己只会比她更加漂亮！
但白齐却没有将这些话放在心里，因为他会将真相告诉她，关于今晚的一切。
不过在那之前...
他必须先面对王璃之。
他来到小院前，推门而入，王暇之则听了他的话，乖乖的等在了外面。
红袖和王璃之正坐在小院的石桌旁，相对无言，而红袖怀里还抱了一把长刀。
当红袖看到白齐进来时，立刻笑着跑了过来，大喊道：“老爷！”
白齐笑着答道：“红袖，我回来了。”
“老爷！”
“嗯！”
“老爷！”
“嗯！”
“老爷！老爷！老爷！”
这种撒娇的语气，让白齐顿觉心花怒放，但现在可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
他伸出手，环住对方的腰，在她的腰间轻轻捏了一下，感觉紧致而又嫩滑。
这个动作让红袖咬紧了嘴唇，眼神妩媚，将整个身子都倒在了他的身上，樱桃似地小嘴更是在他的耳边吹着气：“老爷，奴想要...”
这话听在白齐的耳里，却酥到了他的骨头里，让他心下也感到一片火热，很想做点儿什么。
但一旁的王璃之却瞪大了眼睛，咬紧牙关，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她一巴掌拍在石桌上，恨恨地说道：“白齐！你跑哪儿去了？！”
白齐松开红袖，挠了挠头，赧然道：“那个...出去走了走。”
“那说好的饭呢？火锅呢？在哪里！”
“饭...”白齐这才想起还有这一茬，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饭还在锅里！”
这让王璃之竖起了眉毛，心里气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不就跟鱼还在河里，兔子还在窝里是一个意思吗？！
她就要发作，没想到红袖突然插话道：“好啦，好啦，公主殿下这是在吃醋呢。放心吧，奴做个小妾就满足了，正室的位置肯定会留给公主殿下的！”
这话叫王璃之羞红了脸，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我不是！我没有！你...你不要乱说！”
而白齐也不敢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打了个圆场：“好了，赶快收拾东西吧，我们今晚出城，连夜跑路。”
然而不等对方答应，院门处传‘吱呀’声，有人进来了。
白齐回头望去，顿时呆住了。
因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之前在记忆中看的绝美女子。
九转天女，青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