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的月亮映照在水中，被一颗飞来的石头砸中，噗通一声，荡起粼粼微光。
刚才的斗剑煞是精彩，只见两人斗了三千回合分不出高下，最后才是柳听旋赢了一招半式。
本来他是惊叹连连，不断叫好，但随后又想到。
守玄师兄能独自下山，游历世间，实力必然高强，但柳听旋竟然能胜他一招半式，想来也是一辈人中的佼佼者。
这两个人一黑一白，在月光下舞剑，就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般，让他忍不住有些惆怅。
这是一种复杂的感情，他也不知是为什么，便只好坐在河边，对月长叹，想起红袖和王璃之。
也不知道她们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要不然下次找着仙器，问一问青瑶好了，到时候就去找她们。
不过通天宝镜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跟他说过话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就这样躺在河边，想着些有的没的，最后又想到了陆游身上，记得师父说过他身上有天庭的仙器，要不然...
白齐心中冒出大逆不道的念头，而一旁的陆游却浑然不知，还跟守玄在锅边吃着呢。
只见他满头大汗，胸前的衣襟敞开，没有一点儿仙人形象。
“之前行路时，路过一片菜地，师侄你且去挖几颗菜来，咱们叔侄继续，今晚一醉方休。”
“师叔，行偷窃之事，有些不太妥当吧。”
“咱们出家人的事情，怎么能说是偷！这叫度来的，化缘所得，不是偷！”
说完他见守玄还不肯动，就把袖子一撸，拖着对方走远了。
两人走后，柳听旋来到白齐身边坐下，这让他很是诧异，便转过头去看着她。
而柳听旋也刚好转过头来，两人目光接触，对视良久。
这时河风吹起，带着一丝凉意，吹过脸庞，吹过心间，吹走了吃过火锅后，胸口的油腻。
终于，他看见女子那清冷的眼眸里，浮现出盈盈笑意，但也只是转瞬即逝，然后就见她抬起头来，望着天空中的明月来。
白齐心想，虽然笑容虽只出现于片刻之间，但也真是过分的美好。
他想起一个科学实验，在路边找来并不认识的陌生人，让他们相对而坐，目光相交五分钟，大多都只有三分多钟就笑了起来，如同认识已经的朋友。
最后，他们都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想，科学实验真是不无道理，与自己现在的状态一般无二。
他想更进一步，但不知该怎么做，他想说点什么，却又不想打破这静谧的美好。
他想，难道自己现在应该学习夏目漱石，来一句今晚的月色真美？但随即又想，真要这样说，也不过是自己瞎浪漫而已，柳听旋可不解其意。
终于，无声的沉默被打破了，柳听旋淡然的声音响起：“你真觉得我不是魔门妖女吗？”
听她如此问，白齐有些惊讶，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在意这个问题。
这让他不禁沉吟起来，心中清楚柳听旋大概是想在他这里听到自己想要的话——她不是魔门妖女。
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世间不会因此对她多出半分的善意。
既然如此，自己便应该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告诉她才是。
“对呀，你不就是魔门妖女吗，世人既然都说你是魔门妖女，那你就是了。”
然后他就见女子的脸上泛起冷笑：“呵，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是呀，我之前不是这样说的，但那是因为跟你不熟，如今至少也算朋友，总要说些心里话才好。
“我说你是魔门妖女，和世人并不相同。”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世上女人无数。有的女人膀大腰圆，在长街之上，抡起胳膊扯开嗓子，撒泼发疯，这是市井泼妇。”
“有的女人，身姿曼妙，一身轻纱，走起路来腰肢屁股晃荡，回眸一笑，让人骨子都酥了，这是青楼妓女。”
“还有的女人，坐在深闺大院中，整天板着一张脸，拿着主妇的架子，管着一圈儿的丫鬟小妾，这是豪门大妇。”
说完他和柳听旋对视，眼神诚恳：“这世上还有很多种女人，如怨女、妒妇、长舌妇，你放眼望去，她们遍布乡间市井。你翻遍史书，发现她们不可计数。”
“但世间像你这样的女人却是没有。因为没有女人会为了报仇，就把人抽筋剥皮，点天灯。人们不知道要把你归为哪一类女人，所以你就只能是魔门妖女了。”
白齐说完，就见柳听旋平静了下来，只是紧抿着双唇，一脸倔强。
他发现，这个女人真是坚强中透着可爱。
要问为何，真正的魔门妖女应该是心思歹毒，视人命如草芥之辈。
所以行事不择手段，她们可不会在乎别人是不是叫自己妖女，也许还会为此沾沾自喜呢？
而柳听旋虽然出门魔门，但是只学到了魔门的行事手段，却没有学得一身阴狠煞气。
他不知道魔门之中有多残酷，但她一路走来，想必很是艰辛。
他在心中评价道：出淤泥而不染，所以坚强可爱。
他愈发觉得自己喜欢对方，看到女子握紧了秀拳，就想上去将其摊开，放在手中轻柔，但又不应该是现在。
“我听说，天下六洲，有一胭脂洲，只因曾有一女子酷爱胭脂，一身红装，败尽了此洲上的所有高手而得名，窃以为非常有趣。你想，要是有一天你名震天下，用最酷烈的手法，行最端正之事。那从此以后，天下人就不会叫你这样的女人为魔门妖女，也许就叫听旋女了呢？”
说完之后，他就笑了起来，好像说了很有意思得事情。
而柳听旋也松下了握紧的双拳，她望着有些忘形的白齐，眼角轻敛，嘴唇微张，却欲言又止。
这种时候又该说些什么才好呢...
她想回应对方的话语，又有些茫然不知如何才好，最后只能抬头望天，让清风拂面，见明月高悬。
那明月又圆又弯，与此前任何时候都无有不同，却偏偏少了清冷，柔软而又温柔。
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呢...
她露出惬意而又温柔的笑容，轻声呢喃：“月色真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