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齐离开后,柳听旋就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眼睛盯着房梁出神,想起了许多不曾想起的往事。
那是她记忆开始的地方,是她人生的起点。
她站在一片风雪中,衣服虽然御寒,但手脚却抵挡不住这样的严寒,生出了冻疮。
她同一百多个孩子一起,直直的站在那白到让人窒息的世界中,没有人告诉他们这里是哪里,又该做什么。
这让人对自己的存在感到迷茫,又对前路感到绝望。她伸出手,下意识地就想要依赖身边的人,就如初生的婴儿想要从父母那里寻得安慰一般。
但这是不被允许的。
他们所有人都不记得自己是谁,来自哪里,这里又是何处。
只是被人告知:“走出雪原,穿过森林,回到秘境入口。而你们身边的每个人...都是敌人!”
那时的她看着自己手中的木牌,并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只好独自一人走在茫茫大雪中。
那时风雪很大,天空有时白的发亮,有时又昏沉的让人睁不开眼,这种天地之间只剩自己一人的感觉,让人没来由的恐惧。
孤独是丑陋的。
在这片恐怖的白色世界中,她渴望有人与她同行,相互慰藉,哪怕是一只小动物也好。
但成群的野狼不行,它们已经有了足够的同伴,只会将自己当作食物。
呼啸山林的大猫不行,它们是山林中的王者,孤独就是它们的宿命。
而自己花费无数心血,从坑洞中挖出来的小头鼠儿,在饥寒交迫的境地中,也只会成为腹中的食物。
她只好一直向前,一直向前,在雪原的尽头,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同类。
她异常惊喜,便迈开腿跑了过去,心中埋藏了好多话想要与人分享。
但人与人的心思显然不同,对方可没有同她一般的幼稚的想法。
殷红的鲜血滴落在雪地上,对方的身体倒下,再也没了声息,血迹如滴落在纸张上的墨水一般,染红了雪地,将整个世界变得分外妖艳。
她活了下来,满脸迷茫,犹记得对方要杀死她时的狰狞面目。
这是为什么呢?她抱着膝盖,将脸埋在双腿间,无声的恸哭起来。
同在一片孤独之中,为什么还要杀我呢?
“出发时一共一百五十六人,能活着来到这里的,就只有你们十个人。”身穿黑衣的老者掂了掂木牌,又随手将它们丢在了地上。
这是他们每个人都有的木牌,是证明自己存在的东西,大家为了从别人手中得到它,不惜豁出性命。
而如今却像垃圾一般,被人随意丢弃。
“这是你们进入太玄宗的第一课,不能相信任何人!”
所有故意接近,对你示好之人,都是别有所图。
别有所图...
她曾经对此深信不疑,到如今...大概也是如此。
这时白齐再次推门而入,看她还坐在桌前,便一点儿也不见怪的又凑了过来。
他坐在柳听旋身旁,从怀里摸出各种饰品物件,都是柳听旋之前被搜身拿去的东西,如今悉数都被放在了桌上。
“柳姑娘,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少了?”
但柳听旋却没有去看它们,反而是心中五味杂陈,感觉自己曾经相信的一切,都要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这一切太不真实,让她不敢相信,心中倔强:“我已经说过了吧,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不用你管!”
见她还是不松口,白齐便换了个说法:“那好,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那就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正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嘛。”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淡,希望与对方交流。
但柳听旋听了之后心中却更加烦躁,这种烦躁让人说不清道不明,是那种求之而不得的烦躁,力所不能及的烦躁。
这种无法把握自己,确切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感觉让她迷茫,就像是再次回到了那个那片白茫茫的雪原,孤独而又无力。
“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吧。”
“啊...”白齐无奈的拉起嘴角,“大概没有关系吧,但是...”
“那不就行了吗,与你无关,不用你多管。”
“可是...!”
“说了这么多!其实你就是对我心怀不轨,对我有所图谋吧!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她带着压抑,用冰冷的语气,说出不近人情的话语。
然后就看见白齐脸上牵强的笑容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看不出表情的脸。
那张脸上没了笑容,不见嬉皮,全没了往日的风景。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
她又开始变得惶恐起来,患得患失,害怕对方因为自己的这一句话,转身离去。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躲在角落里的胆小鬼,小心翼翼、鬼鬼祟祟,一边期待对方能够给自己一点儿温存,一边又害怕因此而受伤。
这是她的弱点,不希望被任何人发现。
所以用冰冷的语气,冷峻的表情,将对方拒之千里。
但这不是她的真心。
她想要什么,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当白齐转过身,走到门前,打算离开时。
她的心中又开始了呼唤,呼唤着他的名字,希望他不要离开。
但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要求,不是吗?说过如此伤人的话语后,他选择离开,也无可厚非。
她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失望,无力的垂下头,一脸落寂。
但这时的白齐却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往外走,而是转过身,下定了决心。
他不想放弃,更不想错过!
他知道,自己对柳听旋那朦胧的喜爱,做不得假!
他两步走到柳听旋身边,对方则一脸惊愕的站了起来,看着他,脸上还留有哀伤。
烛火泛着橘黄色的光,引来了飞蛾。
白齐看着柳听旋的脸,那两条蛾眉上挂着忧愁,精致的红唇依然紧抿。
“柳听旋,你刚才问我是不是对你有所图谋。”他看着对方的眼睛。
“那我现在向你坦白,我确实对你有所图谋!图谋你的人!图谋你的心!图谋你的一切!”
说完他再不管其他,双手环过柳听旋的细腰,将她拥在怀里,俯首亲吻她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