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窦典心中喜悦,以为总算找到了袁世宏,可他越往里追,见这里的树枝、树干越是粗壮,上面还落着些天荡山来的巡逻的排泄物,心中不由得有些焦躁,又见那些枯枝上长着些白色的木耳,心中起了顾虑,心思着道:他既搅乱自己的嗅觉,怕是有些堤防,自己若依旧没头脑地只是穷追苦赶,怕也早晚是郝兄弟的下场,言说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何况他是一只老鼠呢?邓窦典鼓着腮帮,吞吐着血红的信子,遂晃荡着朝这里走来。这里是一片高耸林立的枯枝林,又有无数的不知名的大灌草,看上去曾经是那么的繁荣华茂,此刻却死一般的凄凉荒芜,邓窦典扭动着身子,听着自己穿梭期间、带动树枝的吱啊声,仿佛见到了一群孩子在玉米地里捉知了壳儿的哗啦声,却也勾起了沙家洼兄弟们劳作的画面,然而抵不住三分钟的欣悦,竟叹起气来,停住了脚。你道他又看到了什么?却不过是枝草穴下无数的惊虫仓皇地逃窜,邓窦典痴痴地望着它们,想着沙家洼溃的悲凄,没了孩童逗趣时的幸灾乐祸,心中愈觉得那只老鼠的可恶,待转头要走时,忽见左首的树身隐约是一团白色的什物,他忙赶了上去,扯开来看,笑道:“果然是你!”又向里翻了两番,见还留着那张地图,皱皱巴巴,上面已长满了蓝色的绒毛,出了会神,自语道:“现在都不在了,留着它还有什么用了!”尾部一抖,那张地图就飞入了枝草丛里,便回身在包裹里翻来覆去,远远瞧着如同一只馋嘴的小猫,许久他才探出脑袋,惑道:“我的那瓶药呢?”他似傻非痴,仰天大笑道:“可笑-可笑!” 邓窦典见前面的枝草东倒西歪,想着定是袁世宏从这里离去趟过的,而树头上断了的枯枝则又诉说着他一路的横冲直撞、蛮横霸道,幽道:“那张地图我还是留着,或许还是有用的。”遂拣了那张地图,沿着这条现成的路追来。过了这片枝草林,眼前现出是一条半丈来宽的深涧,叮咚哗啦,似是几条水龙吟游嬉戏,邓窦典弯腰探头,向里瞅了一眼,只觉里面乌漆八黑,什么也看不清,又且丝丝凉意,沁人心脾,不觉使他意驰神往,迷起了两眼。稍后,他睁开了两眼,朝两边望去,却发现没有一架桥连接对岸,又且地面上是一串串的脚印,清晰明了,就径直挨着走来。他见这里就少了枯枝、草叶,反是有一堵土墙立在前方,细细看去,足有十丈之余,念道:“这定是大族人家!”
“是什么人在此吵嚷?”墙头上的声音有些盛气凌人。
“我不是存心搅扰你的歇息,只是寻我的朋友,无意才闯入此地。”邓窦典忙解释道,却抬头见那家伙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了,只是一时难以记起。
“快点离开!”墙头的声音显得有些不耐烦,厉声道。
邓窦典细思自己好心好意给他说话,却不想那人倒是脸色铁青,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儿,胸中怒火陡起,道:“我不过是路过这里,没沾的你半点的油盐酱醋,干嘛说的这么难听?”
“我们这里不接受外人,还是早早离去。”墙头上的言语冰冷,似乎不大热情。
“你在给谁说话?”墙内出现了另一个声音,邓窦典但觉声音清脆,甚是悦耳,只不大记得清哪里搭讪过。
“一个过路的!”墙头的那个人道,不过言语客气,大有恭维之色。
“是袁丘兄弟?”邓窦典略感惊奇,急忙高声呼道。
“邓兄弟!怎么••••••是你?”袁丘微感意外,俯身向下张望。
“那一日别后,不是寻我兄弟去了,哪想这么一路走来却到了这里。”邓窦典虽讲得坦然,只是言语里责怪自己唐突,冲撞了那个大哥。
“唐突•••长兄荫荣刚还在夸你做的衣服华贵堂皇!”袁丘笑道,但听得几声脚步疾走,墙内响起了一阵咣啷声,豁然出现一个门洞,他就跨步走了出来,“求的好不如赶得巧,你既然来了,我就做你的引见。”他拉着邓窦典就向里走,上了几个坡,转了几个弯,来至了墙的另一边。
“你的那个兄弟有信么?”袁丘道。
“没有•••脚印到了这里就没了。”邓窦典假意哀叹道。
“我回了家里这些日子,却也不曾听他们谈起什么外人。”袁丘自言自语道,“不过你放心•••你腰上的是什么东西?”他突见邓窦典身上多了块浸布,黄中夹杂着黑色的斑点,失声问道。
“地图!”邓窦典言语生硬,说得倒不见的喜悦。
“这就是了,既是你兄弟留下的,想必就在不远了!”袁丘见他脸面不喜不怒,不知是何因由,安慰道。此刻,邓窦典并未听袁丘讲些什么,他见廊道两边砌筑着的高墙,虽看似大人家的居所,只是墙头剥落下来的泥土草茎全然又是一幅满目疮痍的凄凉,念道:“思量着原是一座座四合院,岂知进来了却只是在这里七折八拐------兜圈圈。”便要与他问话,却听袁丘道:“过了前面的庭院就是了!”果然,出了那道廊道,便是一座庭院,假山活水,旷阔亮堂,竟是个游乐玩耍的好地方。
袁丘来至一台阶,向那门上的守卫道:“传长兄荫荣,制衣的那位兄弟来了。”回头招呼邓窦典道:“咱们也快走!”邓窦典旋即奔台阶上来,却说又是一间长亭,而对面就坐着一位长者,左右立着许多的护卫,道:“那位就是荫荣兄弟!”袁丘道:“是!”此时,荫荣也向这边走来,道:“你就是那位制衣人!”邓窦典道:“嗯。”荫荣道:“你能来这里,真是我们族里的荣耀!”邓窦典谦道:“没什么,这还要谢袁兄弟!”荫荣道:“你可晓得,你送给袁丘的那份厚礼,这里的每一位做梦都求之不得的。”
“求之不得?”邓窦典疑道。
“咱俩相遇之时,你知我是从哪里回来的?天荡山啊!”袁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