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城市,褪去了红灯绿酒的外衣,像是一个谢幕的疲倦小丑一样,一动不动的等待着几小时后他人的需求。
在除了环卫车再也不见人影的昏暗大街上,少女牵着少年的手匆匆走过的背影格外显眼。
“三白啊,这么急去哪里啊。”
“家。”一提到这个字,三白的声音消沉了下去。如果仅仅是那个被称为家的房子与地理坐标的话,已经没有回去的必要了。但一想到家里还有等待的双亲,话题一下沉重了起来。当时那种状态下,根本没有考虑到父母。竟然没能考虑到父母。三白对自己,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中。
此时的沈罡也不知道事情该怎么收尾。已经获取了过去的他,不可能一脸坦白的对三白说,“这个世界是虚伪的,我早已是一个死人了。”这样的话。尽管使用改写的力量将一切恢复原状并不困难,但,在三白面前,有这个必要吗?于是,沈罡缓缓开口了,“我现在这幅样子,回去好吗?”
三白赶路的脚并没有因为沈罡的反对而停下,传来的是稍稍的烦躁不安,“卷入力量中的他们,怎么样了,为什么我没能第一时间想到······”
因为,他们,仅仅是这个虚伪世界的人偶而已。沈罡没有回答三白,沉默的追随着三白的脚步。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原先那个生活了几十年的世界了,这个世界仅仅诞生了几百个小时而已。该如何,向三白解释这一切。或许,去把地球抓出来是最好的办法。
黑暗的视野中,只有前面那个微微散发着白光的身影。
永无止境的耳鸣中,只有三白那熟悉的声音清楚可辨。
“我说,三白,你累了,是吗?”
“没,老实点,跟紧了。”
“但,我累了。”
“哎——”意料之外的回答令三白惊愕的转过头,“对不起···我今天,有点···”面对失明的沈罡,三白终于意识到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对待他了。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之后,一切的节奏都被打乱了。
沈罡丝毫没有让三白内疚的想法,只是在思考今后该怎么办。现在的这个世界本就是建立在某个人的个人喜好上的。这个世界的一切法则都太单薄了。要改写它们是易如反掌的事。正是因为太易如反掌了,相对于这个被设定出来的虚伪的世界,改写的力量简直就是专门为了毁灭它一样的存在。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沈罡”,这个人已经死了,不存在了,现在掌握改写力量的仅仅是命名为“沈罡”的一种现象而已。不再是一个人。拥有自我意识的名为“沈罡”的现象只要有那么一点改写一切,回归真实的想法,它就会首先把自己给修正,修正为一个死人。然后,失去了宿主的力量暴走。怎么考虑,都是死循环。
“三白,你知道箱庭吗?”
三白不是很理解沈罡此时问这个的意义,姑且还是点了下头。
“人类会不会只是地球的一个箱庭游戏。任性的布置着一切环境,历史,常识,觉得不合理的地方立即推翻重来。不开心就关掉箱庭,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打开。”
三白琢磨了下沈罡此时提出这个问题的意义,稍稍思考了下说,“那就算是这样,也没办法。”
“如果是这样,你觉得地球是一个坏孩子吧。”
“如果我们是地球的所有物的话,这也没办法吧。”
“我们不是呢。”
三白的表情一下明亮了起来,露出了戏谑的笑容,“那它,需要好好教育。”
瞬间明白了沈罡意思的三白伸出了右手,将手掌伸向天空,随着她的想法,继承了她意志的黑色雪花如同拥有生命一般聚集在天空中。
遥远的凌林武的家中,地球只是一阵哆嗦,不过最近这种事情发生太多了,也不在意了。总之,地球是一切不幸的罪魁祸首。这件事都快成为全部主角们的共识了。
“怎么了?”月华揉着眼睛,关心的看向了凌晨起来打开窗户,发出了响动的小地。
地球看着窗外貌似宁静的一切,淡淡的说道:“如果我不得不去死的话,我希望你能代替我成为星灵。谁叫我,不及格呢。”
惨淡的笑容令月华心头一紧,“抱歉,小地,我拒绝。”
注视着眼前的三白气势满满的想要刨地三尺把地球找出来,沈罡只是挥挥手,驱散了黑色的雪花,“生命力旺盛是好事,不过,这么大张旗鼓的寻找的话,就等于告诉全世界的奇迹术士我们在这里一样。”
“打不过吗?”几小时前刚吃过亏的三白这次显然是抱着一雪前耻的心态,“我会保护好你的。”
不知道三白有没有曲解沈罡的意思。总之,沈罡开始琢磨不透三白了。回想起记忆深处那个胆小怕事,之后又变得机灵毒舌的少女,现在眼前的她,陌生而又熟悉。之前与之前,两个不同世界的回忆,重叠在一起,说不上那个回忆更好,也说不上想回到哪个世界中去。明明所追求的,只是眼前的日子而已。这种波澜壮阔的人生,根本没有兴趣。
不过,有一点是不会变的。三白,是一个很怕孤独的人。
“三白,”沈罡牵起了三白的手,稍稍放出了一点探路用的黑色雪花,大步走在了前面,“不要逞能了,现在的我,还没有弱到你想象的那种程度。所以,事情我担着,闲话你来说。”
“是嘛,你还是喜欢长舌妇一样的我吗?哥哥——”
头痛,好痛。沈罡都快忘了这个世界还有这么一个设定。原来还觉得义兄义妹的关系蛮好的,但一想到这只是某个星灵出于恶趣味而这样做的一个游戏,顿时心中就不舒服了。
“恩···咳···不是这样的。”
三白丝毫不在意,“回去吧,那件事发生的时候差不多是吃晚饭的时候。爸妈到家差不多也是那个时候。不过当时你这么拼命,肯定没事的,沈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