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早晨,大家聚集在了客厅里。让坐在椅子上来回摆弄着那些通讯器,思考怎么样做才能防水;希露蒂坐在桌前看着不知道什么书;如姬注视着其余三人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艾琳达则用手指来回点着“一二三”:
“菲奥拉怎么还没来啊。”
“她好像还没起来,还在房间里。”如姬淡淡地回应道。
“真是的,该不会睡过头了吧,不过今天也不着急,反正已经知道在哪里了。我去看看她。”
菲奥拉早就醒了,现在正躺在床上,她不想睡,也不想起来,只是躺在那里思考。思考什么呢?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梦,但是现在想不起来是什么内容了。
这当然并不是问题之所在,菲奥拉每天都会做梦,大部分的时间里她都不记得做了什么梦,或者记不起来自己做了梦,问题在于,今天醒来之后,菲奥拉感到了莫名的不安。
几天前,她因为和夏尔吵架而心情恶劣,在和如姬聊过一点之后得到了缓解,这几天看起来都相安无事地度过了,然而她还是觉得心里很空虚。
为什么空虚呢?聪明的她,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她想要得到一些什么东西,或者不想看见一些什么东西。她过去曾经想要追求这些却得不到,于是在那个时候感到了压抑。
但是,应该怎么办呢?有些事情是不能够强求的,安慰只有从一些人那里来才会有效,然而如果要从特定的人那里寻求某物,就必须采取一些强硬得多的有力手段,菲奥拉想不出这样的手段。所以,她就只能一个人躺在这里了。
很多事情是没法说给别人听的,即使说了也没有用,菲奥拉明白这一点。
她曾经问过希露蒂为什么每天都那么快乐,她并不羡慕希露蒂的快乐,只是好奇她是怎么想的。希露蒂只是说:
“为什么不快乐呢?每一天都很充实,很愉快,当然应该快乐啦。”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每一个快乐的人都是这么回答的,即使有少许的不愉快,那也都淹没在愉快的大背景之中了。而夏尔呢?她没有问过夏尔这个问题,虽然他也是看起来相当快乐,笑容如阳光般灿烂,但是菲奥拉觉得他和希露蒂不一样。
希露蒂的快乐是一种赤子般的快乐,菲奥拉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她看不透夏尔。夏尔说他快乐,表现得快乐的时候,菲奥拉却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是因为自己太在意他了吗?为什么要在意他呢?以前的夏尔,到底是不是这样的呢?
菲奥拉还在胡思乱想这些莫名其妙问题的时候,她的卧室门被打开了,黑色的头发从门后面伸了过来,接着探出了一张愉快的脸:
“菲奥拉?起来了吗?”
“嗯,我马上就过来。”黑发的少女是个美人,从性格上来说也绝不是会让人讨厌的那种,然而菲奥拉却无法对她抱有太多的好感。那或许只是因为一些别的东西。
不太情愿地,菲奥拉爬起身,掀开被子,把架子上的连衣裙胡乱套在身上。她想了想,还是回到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衣着,又很快地往脸上涂了点什么东西。
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以后,她现在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不平等,男人邋里邋遢虽然不好,但并不会遭致太多的非议,然而女人一旦搞得像个疯婆子一样,就再也挽救不了了,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保持干净和优雅,虽然不太记得,自己的母亲从前似乎说过类似的话。虽然她是一个魔术师,但是也时刻保持着自己的形象。
母亲很累,现在的菲奥拉终于明白了。自己又要累多久呢?什么时候才能放纵一下自己呢?然后,希露蒂姐姐又是怎么想的呢?菲奥拉的脑袋里闪过这样的念头,不过她并没有多想,而是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大家都在客厅里,但是还是很安静,主要是让和艾琳达没有闹腾。菲奥拉来到桌前:“对不起,我起晚了。”
“没事啦,还对不起。”让的脸上绽放起灿烂的笑容,这个笑似乎是真心的,菲奥拉这样觉得。“对啦,我们都吃过了,还有一点东西,不过应该没问题,你吃完了我们就出发,行不行?”
“好。”菲奥拉平静地往里面走去。如姬坐在那里,回想起之前的情景。
自己遇到希露蒂和艾琳达的时候,觉得都是热情又温柔的人,看来确实是这样,不过今天的气氛实在是很奇怪,有种少了个人的感觉,总之让她觉得有点不寒而栗。
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呢?大概只是因为气氛太冰冷了,主要还是他们都在干自己的事情,一会儿上路了就会好了,如姬这样觉得。
艾琳达和菲奥拉把大家的饭盒装好,让把必要的东西再次分给每个人,大家就出发了。因为已经知道了目的地,其间的路程不算太远,这次的旅途显得相当轻松。
菲奥拉和希露蒂又回到了那间木屋前,而其他三人则东张西望着,这里的小屋、小桥、风景都很普通,但是他们却像从没有见过似的,感慨在这种地方居然还有人住,议论住在这里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昨天她是说姐姐今天会在的吧?”希露蒂小声问菲奥拉。
“是啊,应该没错。”菲奥拉回答道。
“但是,怎么好像又没有人?”
“会不会是我们来太早了?昨天我们中午才到。”
“怎么可能,现在都这个时候了,总不至于还没起来吧,而且这里是住的地方啊。”希露蒂想了想:“昨天你注意到她是怎么出现的吗?”
“没有,当时我也吓了一跳。”
“真是太奇怪了,难道她有什么超能力吗?这不可能啊。”
这个时候两人听见了让的叫声:“姐姐,快过来!”希露蒂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小跑往声音的方向。
河边的空地上,一个绿头发的女孩子正和三个人对峙着,场面看起来有点紧张,不过女孩子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看不出紧张或者敌意,也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伊西欧,是你!”菲奥拉叫了出声,那个女孩回过头来:
“原来你们也在,你们是一伙的吗?”
“对啊,你们到底怎么了!”
“我只是听见有人在吵,就出来看看,还以为是有人来不知道干什么。话说,你们真的来了啊。”女孩有点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你的姐姐呢?昨天说了她今天会在的吧?”
“嗯,是说过。不过你们为什么要找她呢?你们该不会也想被卷入那些无聊的闹剧吧,那可一点都不有趣。”
“我们,只是想帮她而已。”艾琳达发话了。
“帮她?没有人能帮她,就像用石头堆一座塔,不管你用多么坚固的材料,用多少支架,塔最后都会倒塌,这是自然的规律,要想不出事,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造这座塔。”
“这和塔有什么关系?她到底怎么了?”
“哦?那你们知道些什么?”
“她跟我们说,她现在很寂寞,再也没有朋友了。”艾琳达说。
“哈,哈哈哈哈。”绿发的少女突然大笑起来:“不错,朋友是什么?你们觉得你们可以安慰她?代替其他人?成为她的朋友?你们能干什么?最正确的方法就是别管她。你们应该感谢我,把你们拦在这里,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希露蒂的脸色看起来变得不太好:“没有试过怎么知道呢?我们总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说不定我们能帮上忙呢?”
伊西欧仿佛听见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一般,不过她的诡异笑容很快就凝固了,归于了平静,这样的过程反而更加令人恐怖:“好,你们去吧,她就在屋子里,你们直接开门就行了。”
她背过身去,没有再说什么,慢慢地走远了,五个人的心里都满是疑问。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认识她?”让忍不住问道。
“昨天在这里遇到的,说是那个人的妹妹,反正见了她就知道了。”希露蒂回答。
木屋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就像昨天一样,不过并没有人出来迎接。回想起刚才,那个叫做伊西欧的少女好像说“你们直接进去就行了”,艾琳达问道:
“我们就直接这样进去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希露蒂的身上,这里昨天只有她和菲奥拉来过,相比之下,肯定是让她来拿主意。但是如果希露蒂不在的话,或许甚至不会有太多菲奥拉说话的份,这就是两个人待遇的差别。希露蒂很快地得到了她的结论:
“进去吧。”
她拉起菲奥拉的手,和平常一样迈着稳健的步子向门里走去。门里不会有什么危险,大家都是知道的,不过菲奥拉还是觉得有点紧张。她的紧张没有特别的来由,她只是觉得,今天的那个人,可能会变得不太一样。
用她自己的语言来描述,就像是人被看到了不太好的一面以后变得恼羞成怒那样?不过菲奥拉觉得不是那样,那并不准确,那个人或许不会生气,但是会产生一些类似的东西。
“嗨?我们是前天在教会里遇到的,想找你来谈谈。伊西欧小姐已经和你说过了吗?”希露蒂向着里面喊道,她本身是非常不愿意说这样的话的,一方面她并不是前天与她相见的一员,另一方面她讨厌这样不太有礼貌地去接触陌生人,再一方面,即使只是想着要说这段话,她也觉得这帮人实在是太过乱来了,就这样随意闯入另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的生活,这真的是好事吗?
也许是好事。就是因为她觉得可能会这样,她才同意第一个走进这座房子里去,不然她今天甚至可以不用过来。这两日发生的事情,略微激起了她平静已久的好奇心,尽管这并不是非常有趣的事情,和从前经历过的那些相比。
“啊——来啦。”一个慵懒的声音在里面响起,“马上就来,稍等一下——”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不过还是尽量大到能让他们听清。希露蒂朝着身后挥了挥手,于是剩下的三人也都涌进了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