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餐时间,如姬盯着桌上的饭菜,这些几乎都是让和艾琳达做的,虽然自己和菲奥拉也有帮忙,但是没有自己两个也没多大差别。她也深深地体会到了,菲奥拉的那种无力感。
希露蒂虽然完全没有出现,不过这时她好像完全不以为意,还是很普通地和其他人谈笑着。
谈话的过程中让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他当然并没有以为难希露蒂为目的,倒不如说,其实他还保留着一丝对希露蒂的畏惧,但现在的他们,是能够平等地交流的。
“我想知道,姐姐是怎么遇到伊洛塔斯的。”
“嗯?你是说在网上吗?”
“是呀。”
“嗯……我之前不是有去精灵语的社区吗,在那里我看到一条帖子,是拍的教堂,大概是说这是附近的人类的教会,里面的人都很和蔼,没有任何种族歧视,然后感叹现在人越来越友好了。”
“哦……是吗,真的这么惨吗?”
“那当然,虽然一般不说,很多人还是对其他种族怀有意见吧?你们不也会那么想吗?比如说精灵都很美,兽人都很笨之类的?”
“啊,可能吧。不过反正我们这也看不到别的种族的人,就想想也没关系吧。”
“是啊。算了,先不说这个,总之下面就有人吵起来了,当然社区就是这样,很多话题一看就知道下面会有一堆人吵架,他们倒也不是说素质低下,只是在这样的社区氛围里就是会吵架而已。一般那种我都不太在意,不过我觉得照片上的教堂有点眼熟。之前你们去找她的住处的时候,我不是去了趟教堂吗?其实我就是去确认一下,那些照片上的是不是就是我们这儿的教堂。”
“啊!原来是这样!”让恍然大悟。
“其实不过是巧合罢了,我又看到她说过到河边散步之类的话,所以就猜她可能住在河边上。”
“那当时我们去的时候,你怎么没说。”
“那时我们还不认识,只是单方面地我调查她而已,而且我对她也没什么了解。而且在这附近有可能住着其他的精灵,我也不能肯定那一定就是她,总之一句话,当时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哦——”让盯着希露蒂。
“我又不骗你,当时我对她也没什么兴趣,我还觉得以后可能不会再见到她了。不过之前我在她的帖子底下留了一条,说什么这里风景很好云云,然后扯了几句依山靠水又有林什么的,然后她就和我聊上了。我也不知道她看上了我哪一点,总之后来几天她就经常来和我聊天,可以看出她其实是一个很有交流能力的人,之前不是也说吗,她以前有很多朋友,只不过慢慢都跑了而已。怎么说呢,我想那些人可能是害怕她吧。”
“害怕她?”
“实际上她的思维很敏锐而且跳跃,所以有的时候比较难以理解,不过我大概能明白她在说什么。所以我很羡慕精灵啊,他们能活这么长时间,积累丰富的知识,同时还很年轻,脑子很好使。这样的种族如果不出很多大魔术师大炼金术师大占星术师才奇怪,不过他们好像本来就没有那样的传统。总之,跟她说话还是挺有趣的,虽然有的时候我也会怕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她也提到就住在月海镇上,然后昨天呢,我跟她说了,我之前去拜访过一个精灵,是一对姐妹,然后她承认她就是伊洛塔斯,然后就约我今天去见面了。”
让长大了嘴巴:“原来还有这种事,你都不告诉我。”
“告诉你也没什么好处,而且以后会发生什么还说不准呢。我们毕竟才认识不久,了解不深,最初的热情过去以后,说不定没几天就分道扬镳了。我以前也遇到过不少可爱的人,不过慢慢了解以后就发现并不适合当朋友,其间的原因……嗯,有点复杂。一个人可不可爱通常由其天性与态度决定,但是更进一步的品性、聪慧和可爱则通常仅由出身、家庭背景和经历决定,这些东西是我也没什么办法的,除非我能够长久地与他们呆在一起,教育他们。你知道,我向来都让自己相信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尽管每个人的智力可能有所差异,但是同样一件事,只要坚持,基本上都能够做到。但是当我真的去接触他们以后,就觉得那确实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们之间如同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那么简单的道理,他们就是无法理解,就是无法做到,简直就像是我没法跑马拉松一样。我们的观念实在是有太大的不同。所以后来我就只好放弃了,不再去随便招惹那些人,也不再对人抱有太大的期望。不过,这次的伊洛塔斯,她真的是给了我一个惊喜。”
让呆呆地注视着希露蒂:“你很喜欢她吗?”
“那倒也谈不上,她还没有特别吸引我的点,当然我也是太过于冷淡了。但是和她说话挺不错的,真的。”
“那就好。你们今天都说了些啥。”
“也没说什么,我们就是在教会那儿碰面的,和神父修女打了个招呼,看了会儿风景,然后还不知道怎么就聊到怎么建小木屋之类的,时间就一下子过去了。”
“原来你还会你还会建小木屋吗?”
“当然不会,所以只是说说而已,大概的原理,有几种类型,我还是知道的。”
让轻轻地笑了,这个时候的希露蒂看起来相当愉快,那是让其他人感到轻松的愉快,也使她显得很可爱。让喜欢她的这个样子。
“啊我都说口干了,你们怎么都吃完了!啊啊啊,我去倒杯水。”
希露蒂急匆匆地离开了,让和艾琳达相视笑了笑,艾琳达把她的脑袋靠在了让的身上。
看到这一幕,菲奥拉的心里奇异地没有涌现出任何感情,或许,或许有过一瞬间的不适应,但是她觉得自己已经能够接受这样的现状了。
不如说,不能接受反而是不被允许的,虽然夏尔还是很可爱,但是没有他,他和别人在一起,也已经没关系了。
他陪伴过自己走过一段最艰难的时间,我会一直记着他的,菲奥拉这样想。不过,既然他感到满足的话,那么就这样好了。
如姬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并不清楚,自己的到来到底改变了些什么。
如姬仍旧在翻阅那本大大的《圣歌》,在这几天里,她几乎没做多少别的事情,厚厚的一本书已经翻过了超过一半,有的时候她也会和菲奥拉讨论一下里面的故事,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整本书并不是完全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前面写的是圣女带领她的门徒,在所谓的应许之地施行奇迹,建立起组织,与各种各样的反派角色进行斗争,中间提到了圣女在宣扬她的教义之前的故事,再之后则是讲述了圣女之死。这样的故事或许在哪个世界都有,但是如姬越看越感到惊异。
这些故事都是出自不同人之手,叙述的方式不同,视角不同,表达的观点也不尽相同,大部分内容都是宣扬圣女其实就是神本身,是神化身为人来到地上的代表,但是也有一部分内容,似乎是在描述圣女作为一个“人”本身,那些话更像是一个这个年纪的少女所能够说出来的。比如说:
“圣女看见了海边的花,就说:‘这花真美,若是能开遍大地就好了。’”
如姬想了想,如果在其他的章节里的话,或许会说:“这花是好的,其必将开遍大地。”
还有“圣女听说那个男孩的母亲病死了,就说:‘替我向他说对不起’,然而门徒并没有这么去做。”
这绝不是神的代理人所会说的话,而很像是一个普通的少女,而这段话也完全不像是其他那些门徒所会记载的,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呢?为什么会记录这样的话呢?
如姬有些累了,她从抽屉里取出上次买的音水晶,在床上躺下来,把水晶挂在身上,身体里再度传出动人的,如同温柔的风吹过树林一样的美妙音乐,而到了高潮时分,则有如天上照下耀眼的光彩,送那林间圣坛上的女子,步上前往天国的坦途。自从买回这个,她已经听了好多次了,似乎每次都不相同,这到底是如何运转的呢?她又开始好奇这一点了。
她想起来当时菲奥拉对她说过,只要“想起”以前听过的曲子,就能再“看见”它,她之前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现在她明白了。她的脑中想起了几天前听到的一首旋律,那是她和菲奥拉在一起的第一夜的次日。
这些曲子没有歌词,但是确实能让她感受到意境,如姬从前学过一点钢琴,所以大概明白。那一日所听见的曲调,空灵通透,听不出到底是什么音色,但是又能感受到哀伤。
——简直,就像是菲奥拉一样。
那是紫色的旋律,如姬这样觉得,那样的旋律在她的脑中再度响起,于是她看见了,她好像看见那首曲子就在“那里”。
于是水晶又响了起来。
如姬闭着眼,久久沉浸在那样的调子里,第一次听还没有觉得,现在再听一次,她开始注意到,主旋律总是在低音部被压制着,压制着,想要抬头,却没有任何办法,就像是弱者匍匐在低处,只能看见一点从上层漏下来的阳光。
如姬想起来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似乎并没有看见境遇特别凄惨的人,好像没有那种饭都吃不饱,没有衣服穿的人,或许这个世界其实是一个很幸福的世界呢?不过再发达的社会也会有黑暗,总有一些角落里,有一些被欺辱和损坏的人。
她的思绪飘了起来,她想起来那一日,货架上摆着的,不止是紫色的音水晶,还有蓝色的、绿色的、黄色的、红色的,等等,那些都有什么不同呢?是音乐的风格不同吗?
为什么自己会选择紫色的呢?
是因为和菲奥拉很像吧,有种凝视着菲奥拉眼瞳的感觉,有种和菲奥拉在一起的感觉。
或许菲奥拉的代表就是紫水晶吧,就像自己绿色的眼睛,如同萤石一样。
如姬突然意识到,或许《圣歌》里的圣女,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为悲惨的人的代表。说起来,书里一直都叫她“圣女”,她本来叫什么来着?
如姬赶紧跳起来,把书翻了又翻,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找到了,那是在描绘她的童年的章节里。
阿蕾克珊多利亚,多么熟悉的名字。
她这才想起来之前谁跟她提过,不过她当时并没有在意,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名字相似的人,而且在不同的世界,怎么会有同一个人呢?
但是,这个人的经历实在是和她太像了。
绝对不会错,如姬这样想。她读到圣女的童年的时候,就越来越相信自己的判断。
一开始被人畏惧——被父亲宣扬成为神的化身——被父亲出卖和陷害——被传成神,那就和之前的那个魔法使几乎一模一样。如姬跑出了房间,她要去和菲奥拉讨论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