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就是这么回事。”菲奥拉认真地倾听后，得到了这样的结论。如姬完全理解了圣典之中所描绘的内容，与她所知道的一模一样。在圣典描绘的过去中，那个白发的圣女，一开始被人蔑视和躲避，之后她宣称自己为神的化身，并迅速地得到了很多信仰，她为民祈雨，她为人治病，她为不幸的女子解开心结，她为灰心的男人点燃希望。她长久地呆在圣堂之中，但也有时会走到阳光下。人们看见她的样子就感到热情与希望，她教导众人慷慨地捐献多余的财物，用于建设敬拜神的庙堂。她施行奇迹，统率信徒，深受人们的爱戴。一切都进展得非常顺利，直到她十五岁的那一年。
她还如往常一样听从信众的愿望，然而与她最亲近的人却背叛了她。她在这个世上的父亲，或许是出于嫉妒，或许是出于什么别的原因，残忍地出卖了她。他原本是教团的长老，作为圣女的父亲更加德高望重，虽然圣女是圣灵感应而生，但父亲凭此功亦可称为圣。
书中只写到，父亲将圣女出卖，到底出卖了什么，有什么可以出卖的，如姬却并不清楚。总而言之，其结果就是，圣女被抓起来绑上了六角架，用钉子钉住，又用火烧死。然而她的尸体却并未因大火而毁坏。有信徒将她的圣体收殓，埋入墓里，然而三日过去了，众人便看见那埋葬的地方开了个大洞，棺椁打开，他们看见圣女从土中起来，升上天去，并告诉他们，这些都已经是注定好的。于是圣女的父亲看见了，便痛哭流涕，恐惧得浑身颤抖，他终于成了被众人唾弃的无耻之徒，至于后来的下场，似乎是感到罪孽而自尽。
如姬想了起来，之前的魔法使，好像是因为遇见了一个少年，和他说了些什么，之后败露了自己并没有神力，于是被愤怒的群众要求归还所有的东西，这一点只能说明教团上层的无能，事实上那时候的少女并没有太大的罪过。她的父亲是因为怕被追究，所以告诉大家自己的女儿欺骗了他，率先把她抓了起来。不过这里的典籍里，似乎没有这样的记载。
“其他的话，我也不知道了，我比较清楚的，也只有书里记载的这些，至于到底是真是假，我也没办法评判。你可以去问问希露蒂姐姐，她好像比较了解这个。”
“嗯。”如姬捧着书，向外面走去。
“嗯？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希露蒂拿起桌上的杯子，浅浅喝了口水。
“不好意思，你很忙吗，我可以待会儿再来。”如姬看希露蒂面前摆着一堆东西，好像很忙碌的样子。
“没关系没关系，其实我还是挺闲的，那就和你聊聊吧。你想知道些什么呢？”
“就是关于圣女的其他传说，除了这本书上以外的，还有你觉得真相是什么样的呢？”
“哦——就是说不是从神学的角度，而是从历史的角度吗？”
“是的，我对此很感兴趣。”
希露蒂拉开旁边的椅子，示意如姬坐下：“我之前思考过一点这些问题，不过也不一定就对，我跟你说说我的想法。”
“首先，是传说对吧？其实一般的传说和|《圣歌》上记载的大同小异，不过加入了一些自己的解释，比如说圣女是怎么出生的，因为没有提到她有母亲，有人说就是神启得到的，当然这个解释很不可信。还有人说当时的国王畏惧教团的力量，就想要抓住圣女，所以后来父亲就将女儿出卖给了国王，让他把她抓起来。还有人说父亲是为了钱出卖女儿，我觉得这也不可信，教团有很大的力量，为什么要为了一点钱做这种事呢？所以说这些传说有很多很奇怪的地方。
“如果严谨地来说，首先，阿蕾克珊多利亚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这个现在没人知道，不过鉴于这么一大本书都是写的她的事迹，我觉得这个人很可能是存在的，而且确实发表过一些言论。圣典里说圣女显露神迹的时候是十岁，死去的时候是十五岁，我相信这也是真实的，当时见过圣女的人应该有不少，而且编造她年龄的理由并不充分，就假设她当时确实才十岁出头好了，我们的推断差不多就基于这样的假设，虽然是假设，但我认为还是有比较高的可信度的。
“然后就是里面的那些事迹和说的话，那些事迹，很显然都是假的，就算有一点点是真的，也带了大量夸大的成分，这很显然吧？编写这本书的人出于控制信徒的需要才这样写，反正很多是发生在比较远的地方的事情，比如说什么有个人听到圣女的名声，跑了几百里过来，祈求重病的妻子安康，然后回家一看妻子的病好了，在当时这种传言根本就无法证实，当然可以随意编造了。至于那些说的话嘛，也很明显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会说的，估计都是她的长辈或者其他人编或者教她的吧。反正这部分，或者说圣典里相当大的一部分都没有什么可信度。”
如姬点点头，希露蒂继续说道：
“其实抛掉这一部分，关于圣女这个人就没什么好讲的了，她活动的时间总共也就这五年，里面还全在吹牛。之后那些信徒在各地活动的部分倒是说不定有不少真的，不过那些先不管了。反正里面做的事情就是把她神化，其他的，我们也只好靠猜了。
“我觉得比较有趣的一个问题就是，这一部分的作者到底是谁？其余的几卷大都写了作者，但是关于圣女生平的这部分却没有作者，这是怎么回事呢？很可能是她的父亲或者教团内部的高层写的，当然也是出于一些需要，比如说，为什么要出卖圣女，为了钱肯定是假的，那就是一些其他的因素了。”
“会不会是因为有人发现圣女其实并没有什么能力，所以私下把她解决了？”如姬问道，这正是她的想法。
“嗯，这是有可能的，可能他们内部出了什么问题，导致了信仰的危机，这时候，解决掉圣女本人然后塑造神话是一个办法，之后只要把责任推给一个人就行了，就可以长久地保持教团的稳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能是一个人或者很多人最后觉得要把圣女干掉，圣女当然做不了什么，于是就成了牺牲品，然后其他人又把责任甩给她的父亲，也写进了典籍，这样其他人就都认为这是父亲的过错了。”
如姬心想，这确实是有可能的，那样的话就和之前的魔法使很像了，而且好像还要更惨一点。
“当然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比如说确实有个国王要抓她，然后就威胁他们说不把圣女交出来，就把信徒都杀了之类的，他们只好把圣女交出来。不过这个可能比较不太可能，而且为什么国王一定要杀一个少女呢？国王也不是傻瓜，应该不会相信那些东西，不过以前人的想法现在我们也搞不懂。之后又抓到那些使徒，他也没有都杀掉。反正我还是觉得，是内部产生了什么矛盾之类的可能性比较高，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得搜集证据了，这个的话，相当困难，毕竟都是千年以前发生的事了。”
如姬点点头：“还有什么别的假说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没看过太多这方面的资料，毕竟也只是以前偶尔起意看看而已，本来就没什么价值。可以确定的是，就是圣典上基本上是胡说八道，然后这个圣女，应该还是挺惨的。”
“嗯，谢谢姐姐。”如姬站起身来，想要离开房间。
“啊，你等一下。”希露蒂叫住了她。
“嗯？怎么了？”
希露蒂犹豫了一下，说道：“能不能告诉我，你和菲奥拉的关系进展到哪一步了？”
又继续了上次的话题，如姬变得有点紧张起来，她问道：
“是不是我们关系太好会造成什么不良的后果？”
“不会不会，哪有呢？倒不如说我还正希望这样。”
“为什么会希望这样？”
希露蒂收敛起脸上的笑容，靠在椅子上：
“再过一段时间，菲奥拉可能没法住在这里了，我原本是打算让她和我待在一起，如果有你，两个人互相照应的话，大概会好办些。”
如姬领会到了她的话中的意思，她眨了眨眼：“再过一段时间是多久？”
“可能……一两年吧，也可能更短，这部分取决于让和艾琳达，不过也取决于你们，如果能找到好的解决办法的话。”
如姬抬起了眉头，希露蒂抬起手摆了摆：
“其实和他们没关系，你千万不要怨恨他们，他们也希望菲奥拉能留下来，不过我自作主张，要把她赶出去。你们如果要恨的话，恨我就好了。”
希露蒂的表情很平静，如姬此时简直想说：“我们怎么会恨你呢？”不过想起菲奥拉，她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我其实想知道，我们到底能干什么，要怎么样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如姬问道。
“这是个好问题，能有办法挣到钱，能吃饱饭，别的都可以再说。”希露蒂说。“有一个办法是找个好人家嫁了，不过对于现在的你们来说，可能不太容易接受吧？你有什么特长吗？”
如姬摇摇头：“我想没有。”
“好吧，那你会什么，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本来是不应该有人会饿死的，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哪怕什么都不会，也能够很快学习胜任一些工作。像菲奥拉，她其实是很有魔术天分的，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去城里的魔术工坊当学徒，你的话，我现在还不太清楚。”
“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唯一的爱好就是看看书。”
“是吗，那也总有工作会适合你，毕竟还有一些人连字都不认得。那些书局、新闻社、评论机构，都需要喜爱书的人，甚至你也可以自己写些什么。”希露蒂想了想：“其实大部分人都是在工作以后才开始学习的，我以前有一个学生，嗯，他原来跟我学魔术，不过学得不怎么样，他对魔导机器也不太精通，不过他毕业以后，自学了两个月，然后就成了魔导技师，而且干得不错，我想你们也一定能做到类似的事情。”
如姬看着眼前的少女，她或许是个聪明的人，但不论如何聪明，在这个年纪都不会有太多的生活阅历，但是她很明显是很好心地在想办法了，如姬感到了感激。
她轻轻地低下头行了一礼，离开了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