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漫长的旅途,列车终于快接近塔玛城了。言叶坐在车上,视线投向车窗外的风景,这片大地上的景象熟悉却又陌生,言叶想了起来,她的家的样子。
虽然说还是塔玛城,但是已经完全无法和昔日的塔玛城相比,那时的塔玛城相当繁华,而现在的人口,减少到了那个时候的几十分之一。现在的塔玛城的规模,已经无法和月弥城相比,尽管月弥城在那个时候,还只是一片无人居住的野地。虽然说是城,但是现在想来,自己居住的外围实际上和月海镇无异,没什么繁华的街道,结构也很松散。而城市的中心区域,虽然有不少的商店,但是和以前还是无法比拟。
为什么那样适宜居住的地方,会没有多少人呢?虽然说现在世界上的人口确实变得很少,但是也不至于……
言叶看见远处,似乎有烟飘起,那是怎么回事呢?附近有什么工厂吗?但是现在应该不会有排放那么多的……
怀着不安的心,言叶在列车上继续前行,绿色的田地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零星的小房子也都保持着原貌,而塔玛城也越来越近了。
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那好像不是一处,而是几个地方同时出现。列车的两边从荒地,变成树林,接着又出现了零零星星的房屋,终于,列车到站了。虽然家离塔玛城不远,但是言叶之前却没怎么来过这里,言叶不禁又想起出发的时候,那样忐忑的心情。
塔玛城的车站,远远不比月弥城的热闹,言叶匆匆下了车,拖着行李向前走去。父母亲之前是说过要来接她的,之前也联络了一下没有问题,然而这个时候却联系不上了。一旦想起了过去身为希露蒂时候的事情,就越发地觉得亲人真是宝贵。尽管阿尤莎和恩迪亚都还年轻,但是他们确实也是父母。言叶一边等待他们,一遍继续试图向他们发消息。之前给恩迪亚买了装备以后,他也学着简单地使用了,至少看消息还是没问题的,言叶想。
没有回应。言叶有些着急了,他们会不会出什么事了?还是说正在路上,还是有什么急事呢?如果在路上的话,稍微等一下就好了,一定没关系的。
周围没多少行人,有的也是行色匆匆,言叶孤身站在车站的入口处,刚才还有两三个和自己一同等待的人,现在他们都已经走掉了,只有自己还留在这里。温暖的风中,言叶越发变得焦急起来。
肚子饿了,言叶知道,路上带着的吃的也都吃完了,无力的身体里发出空虚的声音,要怎么办才好呢?总不能一直这样等下去,那么或许还是回家比较好?但是如果回了家,他们却又跑过来的话……
言叶并不怕得罪他们,但她也不想让他们不高兴。
最终,言叶还是下定了决心,先自己回家看看,如果出现什么事的话,之后再说。然而,放眼望去,之前会有的载客车,现在却一辆都没有出现,而且等了这么久,却什么都没有。到底发生了什么呢?言叶疑惑着,却找不到可以问的人。车站里几乎没有工作人员,实在是太怪异了。
言叶向家的方向慢慢走去,她估算了一下,之前坐车要半小时,那么走路可能要三个小时。之前如姬建议她带一柄扫帚回去,方便平时的行动,但是言叶觉得并没有必要,现在看来,也许听她的话更好一些。尽管很远,言叶还是一步步向前走去,她知道,三个小时其实也并不长,但是手中沉重的行李,确实是一个问题。
言叶本人并没有来过塔玛城多少次,对于这里也并不熟悉。但是,此时的她,看着纵横的街道,走了一段路后,就大概明白了塔玛城的规模。这里实在是与过去完全不同,没有一条街一样,经过不知道多少年的时光,过往的一切都已经被洗刷殆尽,唯有这个名字留了下来。若不是知晓是过去了这么多年,言叶简直要以为,是不是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座大城市的位置,当然是由其位置决定的,周围的地势、河流、山脉决定了这个地方的中心一定在这里。现在,塔玛城当然也是这一带的中心,虽然小了很多,这也足以可见整片大地都变得寂寞了。
西方那些更加炎热的地方,到底又是什么样的呢?言叶还是有很多东西想知道,不过她还没有得到关于几百年前发生的事情的资料,所以完全不清楚。月弥城的图书馆里,也没有多少历史类的书籍,或许根本就没什么人会研究和记录历史吧,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年代。言叶已经知道,这一切的表面下,隐藏着动荡,虽然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只是看热闹而已,但是她现在已经不可能只是个旁观者了。
言叶一边想着各种各样的事情一边走,这使她暂时忘记了饥饿和疲劳。这个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沉闷的巨大声响,这让言叶吓了一跳。响声又在几个不同的方向响起,言叶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她慌乱间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然而周围,除了一些房子的墙边,看起来没有能躲的地方。而且,这样的房子并不安全。所幸,那样的声音离得还很远,但那是在靠近自己家的一侧。为什么这么快?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现在的政府相当羸弱,言叶知道,原本就没有多少人管理,基本上处于半自由状态,面对敌人的侵略,能够组织起有效的反抗吗?自己又该怎么办呢?不行,一定得回家看一看,言叶这样想着,加快了脚步。
但是,自己的身体比起自己想象的还要无力,言叶慢慢地走不动了,距离家还有一半多的路程,或许自己应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但是……
这个时候,却突然有人发来了信息:“你已经到了吗?抱歉,我们现在来接你。”发信人是阿尤莎。
“你们还好吗?发生什么事情了?”言叶连忙回信。
“等会再说。你现在在哪,先不要乱走。”
“我应该在往我们家方向那条大路上,附近有一个医院。”
“好,知道了,等着我们。”
言叶靠在行李箱上,休息了一会,过了一会,她就看见家里的车在空荡荡的马路上驶来。恩迪亚把车在她旁边停下,阿尤莎下来把她的行李搬上车。
“我们现在回家吗?”
“嗯,不过是回新的家。”恩迪亚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之前联系不上你们?炮击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言叶忍不住问了一串问题,阿尤莎说道:
“嗯……其实我们也不太清楚,昨天才听说在边境发生了小规模的冲突,今天离我们就已经很近了,没有人想到,不过大家还是都躲起来了。”
“那边离我们家很近吧?那不会很危险吗?”
“我们搬到南边去了,等下你看了就知道了。”阿尤莎坐在言叶身边,温柔地说。
“那其他人呢?他们怎么样?”
“我们不太清楚,不过应该会没事的吧。”
“对了,为什么刚才你们没有回应,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了吗?”
“其实是附近的一个通信站被破坏了,所以一时没有收到信息。”
“居然是这样吗!不过没事就好。话说要不要什么时候,研究一下不用太依赖通信站的联系手段,毕竟大多数地方都没有通信站啊。”
“嗯。”阿尤莎凝视着身边的言叶,突然说道:
“你好像变了。”
“怎么变了。”
“有种长大了的感觉。”
“那当然,我本来就长大了。”言叶糊弄道,她有点犹豫,什么时候告诉她们自己“找回”记忆的事情比较好。
“是嘛。”阿尤莎沉默了一会,又道:
“如姬大人,说过你是谁的转生什么的。”
“嗯,是呀。”
“你相信她的话吗?”
“相信啊。”言叶转过头,注视阿尤莎的眼睛:“怎么了?”
“我想,我也有点开始相信了。”
车在塔玛城南侧停下来,这里大约是城乡的交界处,有不少空地,恩迪亚下了车,从车上取下行李,然后走到一个凸起的球形建筑前,言叶看了一眼就明白了,那是一个防空洞,而且建造得非常结实。
“这是你们建造的吗,里面有多大。”言叶跟在阿尤莎的身后,问道。
“差不多只能容纳我们一家了,当然,稍微多来几个人也可以,如果临时避难的话,能塞下更多的人吧。”恩迪亚说。
“你们怎么会想到建这个。”
“之前去你那,不是谈到了可能会有战争吗,然后我们就利用空余的时间,做了这个。”
“但是,这里离我们家不是很远吗?那不是很不方便,而且这个看起来很坚固。”
“我可是炼金术师啊,而且这里离我们工作的地方比较近,其实还挺方便。”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说来也巧,其实上周才搬完,搬过来的原因之一也是上班比较方便,真的没想到,居然会真的派上用场。”
言叶跟着走了进去,露在地面上只有一个小球,进了门以后就是长长的向下的通道。旁边的灯已经点亮了,不至于看不清脚下的楼梯。每一级楼梯都比一般的要宽,或许是出于安全着想。言叶突然想到,限制每一层的楼梯数量,或许也和安全有关系吧,摔下去七八级台阶,问题不会很大,但是如果一下子摔几十级,就可能会出大事了。
“这里还挺深。”向下走了三层,言叶说。
“就这么深了,虽然用机器,不过挖起来还是挺费事的。”恩迪亚打开又一扇门,里面就是他们的新家了。言叶向里看去,叫道:
“怎么和家里那么像。”
“因为本来就是按照我们家设计的呀,所以才说,是我们家呢。”阿尤莎笑笑。
“啊,那原来的那些东西都搬过来了吗?”
“是呀。”
言叶换了鞋,跑向里面自己的房间,房间里的陈设几乎和原来一样,桌子上的东西,书架上的书本。言叶一下子扑倒在床上,嗅着被子和枕头的气息,感受那样柔软温馨的触感,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这些普通的细节,带来了相当程度的怀念感。
言叶就这样脸朝下趴在床上,思考了一下,自己的抽屉和柜子里好像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就算他们翻了一遍,应该也没关系。她爬起来,出到客厅,发现父母亲都回到他们的房间里了,他们的生活一直在继续,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今天也只是普通的一天。
在家里住了一天,言叶再一次和父母出门的时候,才感受到阳光的威力,她问道:
“下面看不到太阳,你们不会觉得不适应吗?”
“上次去了月弥城,感觉就算没太阳也无所谓吧,而且你妈也说好。”
“嗯……现在感觉外面好亮啊,眼睛都要发花了,感觉整个人都不正常了。”
“哈哈,过一会就好了。”
“话说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恩迪亚的表情稍微变得有些严肃:“听说好像不太乐观,我们在地底下听不太到,不过现在越来越过来了。”
“难道有人在为国家而作战吗?”
“那当然,不过现在敌人的数量不多,还在僵持阶段,来犯者是西边的新教国吧,反正也是圣教国的小弟。唉,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恩迪亚说。
“我是听说过一阵子很可能就守不住了。”阿尤莎说,“有的人已经开始逃难了。”
“逃难……”言叶喃喃道,她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列车上遇到的人,“说起来,我去年的时候就遇到过难民,好像是北面的。”
“啊,是啊,那时候就有一些局部战争了,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会波及我们这里。”恩迪亚说。
“我们一直待在这里,如果国家战败了的话,我们肯定也躲不住吧。”言叶说。
“唉,是呀。”恩迪亚叹了口气,“怎么,你觉得,我们应该逃难吗。”
“嗯,我们早一点离开这里吧,虽然回来没多久,很多东西也相当怀念,但是,还是安全最重要。”
“是啊,不过这里的很多设施什么的就……”
“别管这么多了,现在的列车还在运行吧?”
“嗯,是在运行啊。”
“不要犹豫了,我怎么没有早点想到,我们快离开这里吧,我们快收拾东西,尽量只带一些重要的就好了!”
恩迪亚看着地面,小声“嗯”了一句。阿尤莎在一旁对言叶说道:
“其实你爸一开始是想保家卫国做一点贡献的,觉得男子汉不能退缩,只不过他们不收,说他体力不行。”
“这样吗,那就离开这里吧。虽然确实应该想办法为国做贡献,但是他们攻打过来的话,一定……”
言叶一时为自己这样不爱国的想法和说法而感到羞愧,但是想到自己只是一个弱女子,而且未来还有着更加长远的计划,她就坚定了决心。
“不要犹豫了,你们听我的,赶快收拾东西,趁列车还没有停止运行。”
当天下午,三人提着大包小包来到了车站,这里倒是变得相当热闹,很多人都在排队候车。
“听说车次又临时增加了。”恩迪亚说。
“我们能赶得上吗?”言叶问。
“应该没问题吧。”
等待了约莫一个小时后,三个人乘上了,开往月弥城的列车。顺带一提,事实上所有的列车都是月弥城进行运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