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中旬的末尾,我们学校总算开学了。
意味着崭新的高中生活也要就此开始。
我独自拽着被塞得鼓起的行李箱,走向男生宿舍。看过路的学生都有家人相伴,帮其减轻负担,而而我身后却别无他人心中一股不悦涌上心头。
但我必须习惯这样的生活,接下来的日子可能比现在还要糟。
因为在初三学业最繁忙的时候,我要独自学习,而父母又因买了新房子要四处奔波。这使日子显得匆忙但又很充实。父母的忙碌也给初三的我带来了更多的私人空间。也因此我的学习松懈下来,虽然生活过得滋润,但成绩有下滑的倾向,但幸运的是并不严重,我还并非无可救药的那种类型。
不过好景不长,这使我沉醉的光景并没有维持下去。
在来回的匆忙奔波中,父母遇到了交通事故:那是离家不远的一条比较小的单行车道,但父母在这条路上行驶时,突然冒出了一辆逆行疾驰的摩托车,因为天色已晚,驾驶的父亲来不及对前方微弱的灯光作出反应,摩托车也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二者迎面撞上。事故的最后摩托车驾驶员当场身亡,父母坐在前排承受了大量的冲击力,在送往医院的过程中辞别了人世。
不过幸运的是,即使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之后,我竟夹着末尾、有惊无险地上了这座重高。(后面会提到我在那段时光的煎熬。)
所以我现在是个没有父母的孩子,是个孤儿。
我也不知我会不会因为这个特殊的身份遭到排斥,不过我如果守口如瓶,不融入新的环境,也许并不会对我的生活带来太多影响。
……
第一个星期的高中生活过去了。我如自己所想的一般,除非迫不得已,从不找人搭话,即使必要的对话也是以一两句简洁的话语带过。在他人想认识我,主动来找我时,我自作高冷。虽并不是直接否定他们的问话,而是以简短的语言结束话题。
我的校园生活也因此平淡无奇。
除了军训外就是一些百无聊赖的课程,唯一不错的便是舍友们,从不无缘由地骚扰我,或许他们已经因为我的冷漠,而将我排除在他们的圈子之外了吧。
社团活动也未参与,我哥(也曾就读于这所学校)曾轻蔑地说:“只有闲着没事的人才会参加社团,大部分真正的学生都是在学习。”我也遵循他的忠告,只是默默地学习,对其他事不管不顾,也无暇照应自己的社交。
“这样也挺好吧,或许独自一人比放下身段融入集体容易多了。”我兀自感叹,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独自“行动”后,我渐渐适应了这种孤独感,但深知这仅仅只是自欺欺人。
放学,背着硕大的书包,拎着一个满是衣物和生活用品的袋子,缓缓地走出学校的门。
独自坐上公交,靠在振动不堪的车窗上渐渐入睡,毕竟学校在郊区,而家则在离市中心较近的学区房,其中有些许距离。
……
伴随着机械的广播声,我惊醒过来,提起放在脚边的袋子,走下车,迈向那个属于个人的居所。
……
“咔……”打开了已存在许久的铁门,一阵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也毕竟将窗户关了一个星期啊。”我心中想到。因为已至傍晚,便打开了悬挂着的白炽灯。
昏暗的灯光,绽了棉絮的沙发,有些磨损的玻璃茶几。穿过卫生间便到了我自己的空间,房间中是一张书桌、一架铁制书柜、一间木制衣柜和一张床。不加修饰,简洁明了。我将扛在肩上的书包和袋子放在地板上,口中喘着粗气,虽然初中三年已让我习惯攀爬这栋楼房,但家处七楼,还是使这次跋涉让我累的够呛。我走出房间。
但我刻意避开了邻近的一扇木门,仿佛其中藏着悲苦与梦魇。
“出去吃顿饭吧,反正来不及买菜”我想。经过一个暑假的独自生活,自己料理已经是家常便饭。
“咔。”又是一阵关门声,可能是因为我没上锁的原因,它带来的振动打开了那扇我所忌讳的木门,让人看到了其中的全景。
一张空荡荡的床,上方是一幅照片——一个小男孩和他的父母被烙印在上面,他们身后尽是满山的绿树,在树荫的映衬下,男孩的笑颜显得格外灿烂,仿佛此刻便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风从窗户中漏入,吹拂起了飘渺的窗帘,在窗帘的遮蔽下,照片变得若隐若现。
我并未关上这房间的窗户。
……
饱足一顿精简的晚餐后,我回到了家中学习,为了应付说远不远的分科。我现在就为自己标明了道路:近来我的理科学得愈发乏力,看来只能选择发展下文科了。毕竟父亲和祖父都是读文的嘛。
想到这,这两位已不在世间的二人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又有一股无尽的悲楚涌上心头。
我将自己的头埋进书堆当中,陷入了思绪。
“爸爸……”我喃喃自语。
“哗啦……”天空毫无征兆地下起了雨,我心中不以为然,毕竟是多雨的夏季。
“ 啪嗒……” 这是雨点打落在地坂上的声音,我暗觉不妙,心想肯定有某处房间忘记关上窗户。 赶忙从书堆中脱开了身。
寻遍了客厅与厨房,并无异常,靠窗的餐桌上也没有被雨点打湿的痕迹。而我刚刚就在自己房间写作业。
只有那个房间了。
我来不及犹豫便冲了进去,迅速合上了门对面的窗户,正准备不留多余的目光离开时,我还是瞥见了那副悬挂在墙上的照片。
我呆呆地站在被雨水浸湿的地板上,凝视着它。户外的雨声被窗户所隔绝,此刻,只剩宁静。
“所以我从不收拾这间房啊。”
……
从学校回家已是周六傍晚,经过一顿休整与安睡后,迎来了更加忙碌的周日。
父母去世后,好心的舅舅接受了抚养权,他帮我垫着学费等一系列杂费,还给我额外的钱,希望我做些有用的事情。
那自然得把这笔“余额”用在高中生必备之物——补习班上了。
但仅靠这些其实还远远不够。
所以初三毕业后就选择跟随我那即将上大学的姐姐一起打零工(有些地方是收我这种岁数的学生的)。储存了一些积蓄,又向各个亲戚请求了些“补助”,总算凑足了一门补习班的费用。
今早便是“享受”这款对我来说不菲的财产带来的时光了。我再次怀着期待坐上了公交。
……
缓缓走上电梯,看看手表。
“10点的课吗?现在才9点半,不急。”我想,“也许待会还可以先写下作业。”
电梯门渐渐关上。
“哒哒哒”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但我并未注意。
“哐啷”一只手扒在电梯门的缝隙之间,门因为受到触碰马上反弹。
这一系列的动作使电梯中的我打了一个寒颤,我抬起垂下的头,将目光交向这位不知名的人,有些好奇是哪种人物可以做出这样迅速的一系列动作。
是一个女孩。
个子中等,可能在同龄的女生中算高,但看上去很瘦;面容憔悴,似乎大病初愈;一头垂下的黑色长发使其看起来带着些许恐怖气息。
她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应该是某位我素未谋面的同段同学吧。
但她给我带来一种熟悉的感觉。
就这样,没有任何声音,只剩宁静。电梯门开之时,她也是悄无声息地快步走出门去。
“怪人。”我心想。
走进教室,人并不多,那意味着我可以随意挑选位置。我心中有了一丝愉悦。找到了曾经最喜欢坐的倒数第二排,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
报的补习班是英语,这个老师是大学教授,带班有小学至高中,孜孜不倦(或许只是为了钱,毕竟哪有一个教师每年都可以带全家去美国度假的)。因此每个班级人数重多,学生都挤在一个狭小的教室中。即便如此我也依然选择在此地读书,因为初中也在这里补习,英语有了很大进步(而且学费最便宜)。
老师将一张a4纸传下,要求老学员写个名字,新学员写名字加家长电话。
坐在倒数第二排的我,自然是较后被传到的。我在上面写下了名字和自己的电话。心想:老师应该不知道我电话吧。
身为三年老学生却刻意留下电话,这一动作意味深长,又想起了离我远去的……家庭。
“不是决定不要再想了吗?”我在心中暗吐。
我又瞥了一眼白纸,草草地看了几眼,其中有一些熟悉的名字,大多是旧时初中不同班的同学,或是只听闻姓名的人物,但接着映入眼帘之物却使我大惊失色。往前数三位,有位叫s的同学。我抬头一看,望向了那名面容憔悴的长发女生,也就是那位我在电梯中遇到的“怪人”。
“S吗。”又有一些往昔之事浮上心头“不过她那时为什么没认出我?或许只是重名?但叫这个名字的人也不多。”我思索到。
伴随着思绪,英语课开始了。
这是我渡过所有时光中,最漫长的一节课,我被各种回忆牵绊着,缠绕着,仿佛陷入一种深渊。
是她带给我的一种疏离感。
“S……”我的脑中开始放映曾经我与她的故事。
……
总算下课。
我从回忆的漩涡中挣脱出来,注视着面前这名故人,看看她会有什么举动。
她迅速收拾了书包,站了起来,走出门去。动作简洁利索,跟上课前赶电梯那样。
我不顾行为是否怪异,跟在了她后面,搭上了同一间电梯。
我站在她的身后,用十分可疑的余光投向她,以至于旁边的同学对我露出了差异与厌恶的目光,我只好低下头去。
但她直到走出电梯都未发现一个人在鬼鬼祟祟地尾随,只管往前。
我有些许着急,对这位旧友的截然不同而有些诧异。想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但又觉这种行为过于粗俗。当我看到了她正在垂下头盯着手机,一个想法油然而生,我从拎着的袋中掏出手机。
打开了qq,对一个相隔两年未联系的帐号迟疑了几下,感到陌生但又有几分亲切,因为号主就站在前方。我铁下了心,给她发了一条讯息,打破了我们之间相隔两年的沉寂。
“我在你后面。”我这么说,低下头盯着手机,等待着那个闪烁着的头像的回复。
幸运的是,我把目光从手机上移的一瞬间,少女转过了身,望向我,脸上带着些许惊讶。
我走向前去,但无言出口,只是傻愣地站在一边。
沉寂。
是她先打破了境况“你是L吗?”
我愣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回答到“是……”
“好久不见!”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喜悦,与她现在憔悴面容毫不相符,使我觉得她带着几分掩饰。
“好久不见。”我淡淡地附和到。
她看着我的样子,觉得与过去无差,脸上又出现了旧时的笑颜,这个表情不同于一开始那个毫无灵魂的问候,使我心中多了几分欣慰,找回了些许旧时的感觉。我们相互寒暄几句,便告别了。
“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你了,在学校的时候,”在离开前,她如同小孩子一般,“不过我就不想说,看看你会什么时候发现!”
“那学校见,再见。”
“嗯,再见!”
我带着与旧友重逢的喜悦,站在夏日的站牌之下,等待公交的到来。在伫立的同时,我的大脑又开始泛起思绪,心中有几分不解。
“她居然会跟我在同一个补习班,而且是是同一时间段,这是巧合吗?而且为什么她看上去十分疲惫,是生了什么病吗?为什么她会给我带来一种疏离感,她曾经外向的性格呢?”
“为什么她要转校到这里?”不过这才是其中最大的疑惑。
我随着这个问题一路到家,但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不管了,下个星期在学校问她不就好了吗?而且说不定下午返校就遇到了呢?”
我喃喃自语,算是给了自己一个解脱,但心中还是有万分的不自在。感觉现在的她,与往日大不相同。虽然行为举止并无变化,但总觉得是换了一个模样。
不过人总是要改变的嘛。
况且我们曾经也有所隔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