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她消失在了我的生活之中。
没有任何征兆。在学校也没有影子,所有同学们的表现仿佛也没有见过这个人一般。可能是因为她的存在感本身就低,或者是她的父亲已经把“后事”给处理好了。毕竟很难想象有钱人家会做出什么动作。
现在对y之前叙述的故事也没感觉了,毕竟只是传言。即使是真事也无关紧要了,已经……找不回来了。
但,生活还是不能停下来,人还是要过下去的。
父母的终点已经到了,但有点是很明确的:他们不想让我也这样停下来。所以我只能为不知在何处的她祈福,希望会有奇迹发生,然后不停地向前走去。
还是要感谢她,无论是在哪个时间段,即使是谎言也好,面具也罢,她都改变了我。
那么,就此别过吧。
……
南方城市的冬天是没有雪的,只有路旁一排光秃秃的树干,和车窗上覆着的一层霜才使我切真地感受到冬天的到来。
国庆过后的时间比较无趣,但我已经开始规划如何扩展社交圈,以及制定择友守则。顺便开始标定一些目标。
先是舍友,然后……
在一些方面的努力,以及繁重的学业下,第一个学期结束了。
1个月的寒假开始。
没什么安排,舅舅开始限制我打工,所以这一个月的某些规划八成要全部泡汤。但好在他打包票,说之后补习班的钱由他来付。虽然我百般推辞,心中也很羞愧。但有时候人确实要学会变通,我也不应该将余下宝贵的青春埋没在其中。剩下足以给我享受的时间不多了。(ps:其实我个人还是认为高中生有条件允许的话可以去打工,算是……适应社会,也累积点社会经验。)
于是提早返回w县,暂时住进了外婆家。
寒假的日子与以往没有太大的变化,大都是一个个亲戚回来,然后一个个向他们礼貌且形式性地问好。其实我挺厌倦这种感觉的,但规矩就是就是规矩。
后来有些事情,或者说是变故发生了。
不知哪一天,家族饭局的桌上,我哥(也就是我现在舅舅监护人的儿子,前文提交过,当医生的)突然说:
“老弟,你那个小女同学现在怎么样啊?她好像转院了,但也不知道去哪儿。虽然好像有跟医院做好衔接,但好像是刻意不让我们这些旁观者知道。”
“你这个最开始提供情报的都不知到她的去处,我哪晓得。”我回嘴。
然后他突然把头凑近,鬼鬼祟祟地说:
“那你跟那姑娘进展到什么地步了,上一次看到她本人好像还长得不错。”他又觉得不够,还再补充,“我爸不提倡恋爱自由,但我可对高中生的恋爱故事很感兴趣。说说吧,我口风很紧的。”
我打出了惯用收拾,连摆几下手让他回到位置上,然后大声说道,以至于让全桌都听见:
“先考虑考虑自己吧,你都还没找到个女朋友给舅舅高兴高兴,就来怂恿高中生谈恋爱,成何体统!”
f饭桌上的议论声开始多了起来,有打趣表哥的,也有批评他:“自己成绩好了就开始怂恿高中生不务正业”之类的话。反正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半会脱不开身。
在唾沫横飞之际,他突然又对我插了一句:
“那个……你要不要考虑搬到我们家住,这样也热闹点,你也不用自己烧饭麻烦。你的那套学区房……就卖了吧。”
我起初对他的话没什么感想,就是吐了吐舌:
“才不要,我对那套房子有感情了。”
后来每天夜不能寐之时便开始思考这件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种选择纠结症又漫上了心头。
有一天回县城,又跟z聚了一趟。虽然已经是高中生,但还是在一些方面跟小学生一般手足无措,会面地点还是小学时最爱去的图书馆。
两个人相见之后就走到了楼下专门用来借阅杂志的房间,那里是可以谈话的,简单地叙了叙旧。无言。
短暂的沉默后,他突然说:
“s的事,你知道了吗?”
“是指哪些?”
“y说的那些……他这个人嘴比较快,早就跟你说了吧。”
“嗯……”我已经逼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件事好久了,今天突然提及,有点不适。
“那你觉得怎么样,情圣先生?”我回话。
“什么情圣啊。”他回话,“我觉得吧……还是不太可信。而且x的嘴什么话都可以说的出来,她还和s以前有段纠纷,毕业了之后还没停。这应该只是一次针对吧。”
“针对……吗。”
“她现在人是不是不在了。”
“对啊。”
“那病呢?”
“不知道。”
“好吧。”
熟悉的沉默……
我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表兄的“搬迁提议”。便请z做参谋:
“额……最近我老哥叫我搬到他那边去住,你觉得怎样?”
他翻阅着手中的杂志,头也不抬:
“这个要看你自己吧?”
“我打不定主意啊,所以才要问你。”
“又来……从以前开始你就这样,什么时候才会变得果断点。”
“性格使然吧。这东西一时半会改不回来,不过我会努力的。所以还是说说你的想法。”
他将书合上,朝我这边抬了抬头:
“让我猜猜你最开始是怎么说的……‘我对这间房子有感情了!’对吧。”
“厉害啊……”
“但我还是觉得你搬过去好。”
“为什么?”
“你现在一个人感觉怎么样?”
“挺好啊。很自由,手机和电脑都不受管控,这就是我以前向往的生活。”
“看来你病的不轻啊。”他叹了口气,“这样只会把你害死。”
“干嘛,突然一脸前辈的样子。”
“其实你看似什么都不缺,但又是一个不完整的人,你还有很多东西遗失了或来不及体验。”他突然以一种老气横秋的语气说,“搬过去住吧,对你没有坏处,你舅舅也是个‘大善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静静地听着他说完。
对啊,一切都会都会好起来的。
没什么大不了。
……
大年初一。
三十那晚没有熬夜,毕竟对春晚已然无感,家族群中本有一年一度的抢红包环节也暂时取消,无事可干,便早早地伴随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睡去。
所以现在,精神饱满。
我走过去拍刚刚睡醒,仍旧还睡眼朦胧的表兄的肩。说:
“上次说的事,我考虑好了。”
“什么。”他打着哈欠,似乎并没反应过来。
“就是上次说搬家的事。”
“哦……然后呢。”
“我决定搬过来。”
表兄的表情突然有些振奋起来:
“真的假的,怎么这么快就想开了。”
“没什么,就是和同学聊了一下……不过搬过来还是有前提的。”
“什么?说来听听。”
“可不可以……别把房子卖掉。”
“那你想怎么样?”
“租出去。”
“你觉得会有人租吗?”
“应该会有吧。毕竟很多家长为了读书只是买了个店面,迁了个户口,实际上并不能在那种地方居住。只要价格偏低,应该还是会有人接受的吧。”
“似乎……有点道理。”
“还有……”我打趣道,“以后我的衣服还要给你洗。”
“别得寸进尺啊!”他大概也听出了其中的玩笑话,上来掐我的脸。
我对眼前这个一米九的大高个毫无应对手段,只好求饶。
……
接下来的初二初三变得繁忙起来。并不是因为家族活动的繁忙,而是我和这个刚考驾照的表哥在县城与市区的高速上来回奔波。从原来的家中把手办、书籍等物搬迁至县城的居所。因为打算将大件的家具都留下,于是只用把一些小件、不能给舅舅看到的物品搬到另一个安全的地方就完工了。
因为是过年期间,中介那边并没有营业。所以这件事情暂时搁置,我可以好好享受一下寒假时光与假期作业。
当大部分单位开始营业时,便马上到中介那里办手续,也很幸运地在寒假结束之前处理好了所有事,找到了租客。
可能会有人问为什么会这么效率?其实真的很凑巧。依然是在家族的饭局上,有一个在别的县内的亲戚也处于这种状况:买了店面,但不能居住。学校是公立的,不提供住宿。前面一个学期一直在托管,效果不好,孩子还无法适应。本来已找到可以负责带的亲朋好友,但愁找不到合适的居所。听到我有这个打算便立刻同意了,在寒假结束前搬了进来。
在他们临走前我还跟他们家在那所学校就读的儿子说:
“要小心点处理和城里人的关系啊。他们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好,当然也不是那么坏。但你只呆了一个学期,还有很多事情不知道。我也算你一个学长,算是给你的忠告。”
说完后我便扬长而去,心里对自己语重心长的劝慰而感到自豪,我也终于可以负起一种“前辈”的责任了。
谁知在我走后他便暗吐:
“不就比我早生三年,装什么前辈啊。”
优越感全无。
……
在寒假结束的前一个星期,我搬进了舅舅家。
舅舅舅妈很热情地欢迎了我,表兄待我也如同亲兄弟一般,将近十岁的年龄差并未使我们之间产生隔阂。
新生活很不错,但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自由了:手机虽未受到管控,但还是时不时地会听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劝慰,我也觉得该收收心了,毕竟这三年对接下来我的一生都可能起着非凡意义。还有就是身为一个宅,很多爱好都不能进行,因为舅舅这些年长的一辈并不喜欢这些东西,我并未把手办、小说之类的东西搬过来,只是给自己留了一本封皮最正经的轻小说。那样子也好躲过家里人的盘问,如果有提起就说这是普通小说之类的。
不过表兄对我这方面并没有什么反对,甚至有时候还趁家中长辈不注意时偷偷陪我干这些“忌讳之事”。虽然一般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但却过得充实且愉悦。
新学期的生活也有所改观。
我开始打开自己内心,去寻找真正适合相处之人,但也不是盲目交友,曾经一系列事件的打击确实比较大。
我真正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是q。
他是我的室友,不知是什么契机使我们有了交流。可能是因为另外两个同居室友的成绩过于优秀,才使我们相互有了契合感吧。
我和他的成绩在学校里都算一般,甚至是中下。虽然禁止宿舍熄灯后在打个手电筒开夜车,但学校里的学生不以为然,还是人手一个手电筒,晚上拼命学习。学校也没有管制手电筒的使用,只是偶尔会让宿管去查房,但即使被抓住了的学生还是“死性不改”,继续“为所欲为”。其实大部分人也并不是再做额外的功课,而是在补单天还未完成的作业。
而q是从不开夜车的人,他很乐天,倒也并不是他有这个资本或者是纯粹的懒惰。用他的话说就是“睡眠需要”:他可以对很多事容忍,但唯独特别讲究睡眠,而且他的睡眠质量出奇的好。
起初我也是听说这个学校有这种“习俗”之后也买了个手电筒,但开始坚持了几天,发现自己完全忍受不住这个感觉,便放弃了。第二天,q就走过来对我说:
“哟,看来是同道中人。”
我以一个微笑结束了谈话,那时的我还未下定交友的决心。
除了我和q之外两个“高手”都把夜车开到凌晨,所以后来我们便开始有了交集。
某次他突然说:
“其实从那次你送零食时就觉得你这个人不坏。”
“你被那几个零食就收买了?”
“可能吧。”他苦笑。
“不过你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应该是吧……”他突然用异样的眼光对着我。
(就因为你戴的是紫色眼镜看到的东西才是紫色的!)
“话说你好像还没有参加社团吧?高中生活都已经这么无聊了,没参加社团的话只会更无趣,每个星期白白浪费两个小时啊。”
“哪里有两个小时,不是还有自习吗?”
“你就甘愿那么写写作业?”
“好像确实有点无聊。”
“没事,高二还有一次文学社的选拔,还有机会,如果不行还可以试试去问问别的社团的老师。”他说道,“你文笔如何。”
“就那样吧,已经3年没有长进了。”
“那也问题不大,思想深度有吗?”他笑,“就是会有时候想到‘人生哲理’一类的。”
“好像……有是有,但没有那么频繁。”
“哦……”
“对了,高二分科你想怎么选?”
“纯理吧,目前想的是化物生,比较喜欢生物,毕竟社团也是报了一个有关生物研究的。而且我文科……实在不行。”
“哦,选物理,你也是个勇士。”
“那也没办法,或者换成通用技术?”
“也行吧。看你自己选择。”
“那你呢?”
“我现在感觉理科学的愈发吃力,可能会是政史地,纯文吧,最后可能还要和家里有经验的人商量一下。”
“哦?不过也没关系,即使之后文理分班,宿舍还是不会变的,所以还是可以走的比较近啊。”
“对,这样也挺好。”
“好好珍惜你的高中生活吧,少年。”他将声音压低,拍拍我的肩,像一个老前辈一样语重心长地说。
“滚……”
……
高一下半学期还算漫长,不过倒也经历了一下每个高中都会有的运动会。但说是运动会,实际上每天的活动结束后,晚上自习时间还要拿来考试,不过相应的作业也有所减少,因此那段时间还算轻松。
成绩也没有提升,但还是可以稳住。原先本打算拼命学习的热情也渐渐褪去,因为我发现自己远没有表哥那般豪情壮志。我只想让自己过着自己觉得舒适的生活。跟q一样。
虽然之间有点小插曲,比如家中的、或者和同学的一些矛盾,不过都在时间的积淀下迎刃而解了。
但时间真的可以磨平一切吗?
一些时候拿起手机,在qq上询问问题或者纯粹无聊随便翻翻之时,我总会在不经意间将视线瞥到她的头像上。那个头像一直呈灰暗状。
她还好吗?我经常会想。
时间还是无法将她在我生活中刻出的棱角磨去啊。说是想要忘却,其实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就这样,高一的下半学期过去了。
……
“呐,准备得怎么样了。”q在走到我的课桌边问道。(为什么同班?家里人劝说下还是选了化物生,跟q一样。而且宿舍并没有重新编排)
“就那样吧,反正也不会有什么进展。”我将桌上的铅笔盒给收拾起来,“那我走了。”
“走吧,祝你好运。”
“就是去参加一个选拔,干嘛弄得像上战场一样。”
“要有氛围嘛。”
“……”
过了一会,我已经坐在了选拔地点里。
这次因为报名的人比较多,总共有5个试场,但到最后能入选的只有大概一个试场的人数还要少。
我看了几眼周围的人,都是一副“文学青年”的样子,看起来水平都不差。于是咽了口口水。
卷子发下来了,其中包括了题目和试纸。
“诉说一下初一到高一这四年的经历……吗?”
这个……
题目确实很简单,有很多话可以说,格子也还算充足,如果有需要的话还可以再向老师取。
就是单纯地考验文字功底吗?还有情感和思维深度?很浅显,但想要出众却很难。
我想到了一些往事,那些逝去的人,过去的事,全部如走马灯般在我脑海中闪过。我的精神愈渐松弛,沉浸在回忆之中。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虑,开始动笔。
时间很充裕,字数也不受限制,我也因此很放松,写得洋洋洒洒。
我很震惊,自己居然可以将很多过去时光中的痛苦之事如此含蓄但又顺畅地表达在纸上。我仿佛在讲一个很漫长的故事,我的遭遇、s的遭遇、以及她的离去。曾经无法言说的痛苦似乎渐渐得到释放。
这也许是一种发泄吧。
不用去注意文笔,也不用刻意去杜撰,因为这就是我最真实的经历,只要把真正的感情表达出来就行了。不要在意结果,只要享受这个过程便可以了。
“每个人都有逝去的一天,我们都是彼此生活中的过客,并不能相互依靠着度过一生。但即便如此,离别带来的并非苦闷,就像一片落叶的凋零,代表着另一片绿叶的成长。即使此刻的人生不再相交,我们终将在终点相遇。”我写到。
最后取上一个很中二的题目:《在终点相遇》。
我提前将这份意义沉重的白纸提前上交,然后收拾完东西走出门去。
我没有再次回头看其他人,观察他们的进程,这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这次的目的,已经不再是进文学社了。
而且,目的已经达成。
……
我回到班级,现在还在上自习课。q看到我回来的较早,有点诧异,但因为老师坐在讲台上,也不好问。于是开始写字条,然后托人传给我。
我接过“漂洋过海”的字条,将其展开,上面写: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感觉怎么样?是不是不会写?写了多少字?题目很难吗?是什么?(所有的问题一次性回答,否则容易被老师发现)
于是我写:
题目……倒是不难,就是叫你写写四年间的经历;感觉嘛……也就那样,应该没戏;字数大概写了2000多吧。反正写得挺爽,这样就足够了。只是我有点想把这篇文章拿回来,现在想想觉得有点羞耻。(怎么现在还用传纸条这种手段,你是初中生吗?)
纸条又传到了q的手上,他仔细地看了一下。然后又对我比划了一会,我没有理他。于是他又开始在那张纸的背面写了点什么。
但在他还没写完之时,老师便站在了他身边:
“干什么呢?对那边比划来比划去?”
q见状马上把手中的纸条撕碎。
“等……”还未等老师反应过来,纸片已被撕扯化为白末。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庇护我,但觉得他还是挺讲义气的。
当然,之后的谈话无法避免。
……
一个星期过去了。文学社的选拔结果出来了。
如意料的的一般,没有被选上。
q得知结果后对我说:
“算了吧。没关系的,就算没有社团活动,多写点作业也是件好事。”
“我一开始就没有想到自己有机会啊……而且你这安慰人的方式……”
“你就别挑剔了,至少我还安慰了你几句。那时候跟着我怂恿你去参加的另几个人连屁都不放一个。”
“好吧,我的错。”
这时,班级中有位我并不是很熟的同学冲我喊:
“L,门口有个高一的女生找你?”
“哦,知道了,马上来。”我也冲他喊。
然后转眼看向q,他脸上似乎写了“八卦”二字,我也只好流露出无奈的神情,丢下一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便走了。
我走到门口,看见了一个身子不高,身材较瘦,但面容清秀的扎着个马尾的女生。她低着头,双眼无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听到了我的脚步声,才将头抬了起来。
“你是L学长吗?”
“对,我是。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打量了她一下,“还有不要用学长这样奇怪的称呼了。有点不好意思……”
她并没有理会我的后半句话,说:
“L学长,e老师找你有事。”
“e老师……”我在脑海中思索,并未想出这个人是谁。感觉……之前从未听说过。但似乎是个挺有名分的人物。
“e老师是哪位?”
“文学社的负责老师,他叫我来通知你有事,把你带到他办公室去。”
“可是……按你这么说你应该是文学社的人吧,刚选上的。但文学社不是只招高二生吗?”
“我是开后门的啦。”她调皮地眨了下眼睛,这是我看到她脸上流露出的第一个表情,“其实……e老师是我作文的辅导老师。”
“哦,知道了。那走吧。”
“好。”
在路上,因为e老师的办公室有点远,走了很久。眼前这位女生似乎一直在思索着什么,对外物并不在意,也因此在其中她两次差点撞到人。
于是我便说: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就是想一篇文章。”
“什么文章。”
“你写的那个,《在终点相遇》。”
“你怎么看到的?”
“就是e老师给我看的啊。写得嘛……”
“那就请你说下感想吧。”我已经做好被吐槽的准备。
“说实话,文笔确实不怎么样,甚至笨拙,似乎是在为描写而描写,没有对文字的感觉。”
果然。
“但是……”她又补充道,“写得好真实呢。想必你的人生阅历很丰富呢。”
“其实,大部分都是真实的呢。”
她有些震惊,望着我良久才说:
“那你可真是是个残酷但又理性的人呢。”
“嗯?”
“可以把这么沉重的事写得如此自然,我是做不到。”
“大概是因为我当时只是想发泄一场吧,有时候人也不需要太多的掩饰,过分的表演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残酷吧。”我说,“抱歉突然这么正经。不过题目不是就让学生写真实经历吗?而且谁敢去杜撰这么‘悲惨’的故事啊。”
“谁会有那样的经历啊……而且大部分的学生也是在捏造啊。现在我们的生活趣事越来越少了。”
“也是……”
“那好,我们到了。”她说着,然后快步向前,推开了拐角的一个门。那是一个很小的房间,其间只有一个办公桌,一个看上去十分邋遢的中年男子在电脑前打着什么。
“哦,来了。”中年男子将头抬起来对我说,“你是b的学生吧。”
b?
这个名字我倒是十分熟悉,他是w县的一个语文老师,以前有教过我一点作文,但与其说他是我的老师,不如说是朋友更恰当点。
“差不多吧……”我含糊其词地地答道。
“怪不得,你的手笔有点像他教出来的人。”他摸了摸下巴的胡茬,“你是w县人吗?”
“是的。”
“我也是。”
“什么?”
我对眼前这名老乡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我和b是师专的同学,只不过后来我来到市区带高中,而他则留在了县城。”
“哦,原来如此。”
“那我说说这次叫你来的目的吧。”他顿了一下,拿起手边的茶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大概是吧),“你愿意来文学社旁听吗?”
“我?不是没有入选吗?”
“不是叫你参与,就是单纯地旁听,不费劲的。”他摆摆手,“虽然在这次选拔里你的文章与文学社的要求完全不符……但是,其实还是有点感觉的。现在的人写作确实缺少了一种真实感。要么是为了考试而写作,那样子是纯任务型的,或者是为了写作而写作,不是为了自己,你可能会看过很多高中生作文的文摘,其实大部分虽然是自己的真实经历,但掺杂了太多‘塑料’质感的东西,味道也会变掉。”
“写作并不是为了他人而写,而是要想想看自己到底在追寻什么。当然,我扯远点,想要成为作家那就必须要顾及读者的感受,那么有时也要牺牲自己的主观情感。但是有些厉害的作家,他可以做到自己与读者的同调,引起共鸣,这样的作品才是好的作品。比如以前有段时间年轻人很喜欢看的《人间失格》,虽然大部分人也并没有像太宰治那样的人生经历,但或多或少都可以在他身上找到一些共鸣。我从你身上找到了这点感觉,虽然我没有你那样的经历,但是却有点感同身受。”
“至于文笔嘛……不用担心,文学社会有点辅导的,你也不用觉得枯燥。文学社的活动远不止这些。如果你想好了,r会在第一次社团活动的课间来找你的。去不去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他指了指我身边的这位女生。
“哦……”我表面上回答着,然后瞟了几眼这位娇小的女孩。
原来她叫r呀……
我突然想起一点问题:
“等下,r是高一生吧。她是怎样被选上的?真的只是通过您给她开的后门。”
“确实是我开的后门,不过她也是跟你一样被我叫来旁听的,不是作为一个社员。而且这么说你也是被我开后门拉进来的呀。”e老师微微笑道,看了r几眼,后者也回以微笑,“而且要让她去也应该可以选上吧,毕竟初中时候也拿了一些像冰心奖之类的……”
冰心奖?我脑海中闪过了对这个词汇的所有认知,总之我知道这个奖很难拿。
我转头看向这个女生,她大概是因为e老师的言论与我突如其来的目光感到有些羞耻,将绯红的脸颊别到了一边去。
“所以你有问题可以向她请教啊。虽然她阅历没有你丰富。但单凭写作的经验倒比你高出不出少。”他站了起来,拍了一下我的肩,我感受到了手掌的厚实与其所含有的分量,“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点除了人生经历以外也异于常人的东西,不要让我失望啊,少年。”
这句话,b好像也跟我说过。
所以这是我第二次面对这种“长辈”式的劝慰没有厌恶,一点也没有。
“快去吧。大课间快结束了。”他摆摆手,“抱歉啊,浪费了你宝贵的课间听了这么多话。”
……
走出门去。
此时预备铃还没有响,我和r并肩走着,不慌不忙。
突然,沉默的r突然开口:
“L学长。”她将目光转移到了我身上,“文学社的活动……你会来吗?”
“应该会吧,毕竟我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在社团里打发时间。”我答道,“不过现在不是了……”
“哦……这样吗?”
突然,她跑上前去,扎着的马尾甩来甩去,从中可以看出她愉悦的心情。然后又回头注视着我:
“你的故事……应该与不止于此吧。那寥寥两千多字好像还藏了很多东西呢?以后有机会讲给我听吧。”她朝我乐,“我有点好奇……你和s学姐的故事。”
没有等我反应,她便伴随着预备铃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
“她是怎么知道s的?”我想着。
伴随着我的思绪,回到了教室,迎面而来的是……
面色铁青的数学老师。
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