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在夏季的末尾,余热还未褪去,虽已下课,同学们并不出去,教室内虽没有人声鼎沸,但此起彼伏的闲谈声带来的人气也还算旺盛。空调呼呼地吹,依然扫不去闷热。
我不喜欢这样的天气,之前也说过,现在我就想被囚禁在一个狭小空间的顽皮小孩,只想向外冲。
但此刻还有一件事正困扰着我。
q在我身边顶着一头汗珠对我进行“审讯”:
“说吧,你是怎么认识那个可爱学妹的。我们还算是朋友吧?这种好事居然自己独享,属实有点不厚道啊。”
我听出了他口中的玩笑成分,知道他是在拿这件事打趣,并无恶意,便附和道:
“什么认识……我也不知道啊。她就是文学社一个蹭学的,不过是因为颇有几分技术才被拉去。我是被那个文学社老师拉过去的,她只是带我去见老师罢了。”
“哦。原来如此。”他将假装质问的语气给放松,“那这也说明了你也有一些超人的技术咯?”
我摆摆手:
“没有,我就是一个打打感情牌的,讲讲自己的悲惨经历。”
q大概是知道我写了什么,惊叫道:
“什么!那种东西你也敢写?”
“当时也没有想那么多啊……只是觉得写得爽就好了,也算是种自我解脱吧,结果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
“好吧。”
“班里没有什么不好的传言吧。”
“怎么可能会有,这一点小事大概只有初中或小学生才会浮想联翩吧。都高中了,做人也该沉稳一点。”
“确实如此。”我回,然后开玩笑“一看你就是老高中生了。”
初中时我也经常会看到男女生之间的正常交往,稍有不慎就会传出流言蜚语,招到别的同学的玩笑或打趣。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所以都刻意保持与女生的距离。或者说我初中就很少与同龄女生交流,也没有产生青春期的情感萌动。不知为什么,那段时间我就有一种对异性的排斥感,就连普通的交谈都有些不自然。到了现在似乎已经有所改善了,但还是未完全根除,可能是因为她的关系吧。
所以,她……还好吗?
算了,不能去想。
“话说你跟s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在经历完短暂的回忆后,q突然追问。
我开始手忙脚乱地组织语言。
“s……不是我们段以前的一个同学吗?我跟她只有过几次交流,并不是很熟悉。不过她现在好像转走了吧?”
试图蒙混过关。
谁知q这小子精得很:
“就继续编,我看见你经常会跟她走在一起。这么遮遮掩掩……莫非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厉害啊,你这个人,我觉得我跟s平常的交集都已经显得很低调了,你居然还能发现。”
我刚说完才发现自己本来应该继续狡辩。
完了。
q马上抓住我的把柄,将我铅笔盒中的直尺抽出,充当“凶器”(请不要模仿),威胁道:
“说漏嘴了吧,快点如实招来,怎么会有那么多长得不错的女生会跟你扯上关系?”
“哪有……s就是我小学关系比较好的同学,所以现在聊得也比较来,可以算是老友重逢吧。不过我也不知现在她去了哪。至于r嘛……我是真的没有过很多交流,与她的对话大部分也是因为迫不得已,况且她如果知道我和你是个死宅,你觉得还有戏唱?”
“也是啊……”
“所以你就别想着想那,如果真的有好事我肯定不会忘了你。”
“好的。”他拍了拍我的肩,“记住啊,苟富贵,勿相忘。”
“好的好的。”
虽然q知道我家的情况,但关于s的事还是隐瞒一点好啊。不过r又是个问题,虽然e老师让她看过我的文章,她大概知道点关于s的事,但我并未提起s的名字啊,她是怎么知道的?
大概是有高年级的告诉她的吧。
真是麻烦啊。明明想着要让她渐渐淡出我的生活,但与她有关的事却一个接一个来。
“你走就走,干嘛留下那么多烂摊子啊。S。”
我在心中暗自地发笑,不知是在自嘲还是感慨。
……
这一星期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并未进行社团活动,因此第一个星期的文学社体验宣告泡汤。
于是离校。
回到家中,依然已经临近黄昏。因为已经搬到舅舅家的缘故,我不用再自己料理饭菜了。舅妈早已准备好一桌热腾腾的饭菜,等我落座。我因为已经渐渐与这个家中的人熟络起来,也并不拘束。落座之后毫不掩饰自己的饥饿,虽尝试尽可能地让行为举止不那么粗鲁,但还是时不时地显现出蛮像。我为自己的这般行为感到愧疚,但舅妈倒是乐呵呵的,说我这样就是“给予她饭菜的最佳鼓励”之类的。
饭后,与表哥无事闲谈。扯了几句最近发生的趣事,附和地笑上几声,便陷入了沉默。虽说平时我们两个亲如兄弟,似乎没有任何隔阂。但相处久了,巨大的年龄差还是形成了代沟,我们之间的话题越来越少。
突然,表哥扯出了一句话:
“老弟,你说我应不应该……搬出去啊。”
我有几分诧异:
“怎么了,突然这么说,这不是你家吗?而且一开始请我搬来的也是你,这样一弄,搞得好像是我把你撵走似的,怪难为情的。”
“不是,我就是觉得我也这么大的人了,也还没有离开家里人生活,有点对不起你舅舅舅妈,也对不起自己走过的这些年啊……也该自己出去生活了。”
“那钱怎么办?有足够的钱去买房子吗?”
“这个东西倒不用担心,虽然现在积蓄不足以购买房子,但至少可以支撑起租借的费用,并且按现在的收入还可以留下点闲钱。市区的房子不贵,大概攒个几年就足够了。”
“哦,这样吗?”
“其实说来也挺可笑的,当初自己百般拒绝从外省回来,觉得留在外面可以有比现在更好的发展,不过现在看来我那时还惧怕一个人的生活,那时的拒绝只是想让自己显得足够独立,其实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但现在……我也得迈出这一步了,总不能老是被过去束缚啊。”
我无话可说,半晌才憋出几个字:
“你这么害怕孤独,找个女朋友呗。我还等着吃喜糖啊。”
“滚。”
我嬉皮笑脸,不知脑海中为什么突然出现了一句话:
“孤独是种致死的毒药。”
以及她那时的笑颜。
看来我也得向前迈出去啊,哪怕一步也好。
有一点是一点。
……
学习了一会,将学校作业部分完成。看时间已经不早,便先将全身瘫倒在椅背之上,平静一下脑海中的思绪。略微清醒过来,将手机拿过,发现q给我发了条信息。于是打开看了一眼。
“你最近不是说缺一些番剧的资源吗?我们段这里有个群就是专门讨论这些内容的,还可以教你怎么进p站。无聊的时候也可以讨论讨论有关这方面的事情,说不定还可以找到同好的相好呢。你看看吧。”
下面是一个群号。
我寻思到最近确实找不到一些番的资源,有很多只能在网盘上看的东西一般直接找找不到,加进去或许会有点收获。而且自己现在连p站怎么进都不知道,进去也不是坏事。
经过不久的斟酌后,我填了申请,加进了群。
但在我意料之外的是,这个群异常的冷清,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一加进去就会迎来四面八方的问候或者玩笑。
一句也没有。
我想先验证一下q的描述,便发了一条信息,大致意思就是委婉地求某部番的资源。(具体的不说,网盘的玩意没几个正经东西)然后静静等待,心中打着算盘:如果很长时间没回,就去把q那小伙给……
一阵提示音突然响起。
我立马将刚放下的手机拿起,打开了讨论群。
那是来自一大堆同学的“热心资源”与“亲切慰问”。还有一大堆问我还有没有需要同类型的资源的。
原来我们段的同学……这么热心的吗?
因为没有一个人会用实名来标记,所以我们都互不知道谁是谁。我也总算知道平时看起来风平浪静的校园其实别有洞天。那些平时与我交集甚少的同学大概也并未表面那般冷漠吧。
这地方不错。
我又看了一眼申请栏一眼,有个来自群里,叫“Shadowverse”(影之诗,国内不温不火的游戏,跟炉石有点像,Cygames旗下的作品)的人发送了个请求,qq号是14******02。看到这个名字,我不禁在想:难道你也是个无情的打牌机器?
我抱着可能是同好的心理,加了一下她(应该说是“她”,因为qq性别标注注的是女生,真实情况谁知道呢)。也没有打招呼,就是问了一句:“加我干什么?”便先去洗漱了。(现在想起真的觉得那时的问话好没素质)
回来之后,我看见手机上收到了她的回答与问候:
“那个,我就是想了解一下你知道怎么进p站吗?我有点不好意思问。”
这……
我也想问啊。
于是回:
“我也不知道啊。加这个群就是想问一下的。”
“好吧。”
之后就没有别的交流了,我不想让这次谈话就此结束,因为目的还没达到,尝试打破冷场:
“你打szb(影之诗别称)吗?看你的名字好像有点像。”
等了一会,她回:
“打呀,就是因为那样才取这名字的。”
“哦哦。那还想请问你玩多长时间了?”
“扭曲次元(版本名,以及之后的极斗之巅)那个版本开始的吧。挺久了,你呢?”
成功打开话题。
“那我比起来没玩多久,我是极斗之巅开始玩的。”
“好吧。”
“那你技术应该还可以吧。有机会的话还要向你请教了。”
“没有啦……我玩的卡组大部分都退环境了,现在也没有投入太多精力。”
“同病相怜啊……我现在大概也是这个情况,很少有时间打,都差两个大版本没更新了。很多东西也退环境了。”
“哦哦,原来如此。”
眼见把气氛渐渐推向了一个好的方面,于是将最想问的问题说了出口:
“那个……可能有点不礼貌,但是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你说。都是同学没事。”
“那个……你真的是女生吗?毕竟我玩这个游戏还从未见过女性玩家。”
“是啊,不过这个游戏女性玩家确实不多。”
“哦哦,谢谢。”
“没事。”
“那也不早了,我先下了。”
“行,再见。”
“再见。”
我将手机扔到床上一边,用手臂遮住双眼,来抑制自己的喜悦。毕竟难得找到一个异性同好。
“是女生啊。”我喃喃自语。
(ps:这里是个反面例子,现实中不要遇别人说啥信啥)
接着便睡着了。
……
突然睁眼醒来,我正坐在苍茫的草原之上,眼前只有一片碧绿。一阵风突然吹过,带来了清凉感,不知何时,腿边传来了一阵书页的翻动声。
为什么会有一本书出现在我的腿边。
紧接着一个披着漆黑长发的女子向我走来,风吹拂起她的头发。我能看出她的脸上似乎挂着笑颜。但看不清她的面容。
“呐,你知道吗?”
“嗯?”
“你腿边的日记是我的哦。”
说着她便捡了起来。
“哦。”我不以为然,“这里是哪里。”
“是彼岸哦。也就是另一个世界。”
“这里……原来这么美吗?”
“还好吧。但有时候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她叹到,“快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抬起头看了看她手上的日记,上面隐隐约约地写着几个字:
“病隙碎笔”
这是史铁生著作的名字。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口中想要呼喊,喉咙却发不出声。
女生又笑了一下:
“快走吧,L,不要再停留在了这里了。不是说好要迈出脚步吗?”
我还是想说什么,但只是一味地向她伸出手,说不出话来。
突然间,这个名为“彼岸”的世界开始崩塌。女生带着笑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中。
“铃铃铃……”
手机的铃声响了,现在是早上七点半。
不知为何我的眼里含着泪水。
“是梦吗?S,你可开了个大玩笑啊。”
……
如往常一样开始了一个星期。
今天正好是社团活动的时间,应该没有被冲掉吧……
课间,q走过来问:
“怎么样,群好用吧?”
“确实好用,不过你在里面怎么也不吱一声。”
“你可以把它理解是个搜索器,没事还是不要随便在上面说闲话吧。”
“对啊……”
确实,这个群很少有人无缘无故地打开话题之类的。但只要是问题倒有问必答。
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L,上次那个找你的学妹又来了哦。”
“哦,知道了。”我应声。
再回过头来,q正用“炽热”的目光盯着我:
“可恶啊……”
“有什么好可恶的……想找异性说话自己努力啊。”我站起来,朝r走去。
“哟,‘好久不见’啊。”我装出轻松的样子,似乎在对一个认识已久的朋友说话。感觉这时有点在故意表现自己,毕竟刚刚被q说了一些话。
“确实是‘好久不见’。”她笑了笑,“那学长你决定了吗?去不去。”
“去吧……还有再次强调,别再叫我学长了。”被她这么一说有点怪尴尬的,
“还有,要带什么吗?”
“不知道,先带一个本子吧,顺便捎上一支笔。”
“知道了。”
又回头走进教室。
看见刚刚出去的我又走了回来,q的眼神中有几分欣喜:
“咋啦?不想去了吗?总算知道妹子没兄弟好了吧。”
“不……”我俯身抽出一个还未用过的笔记本,又从笔袋中抽了只笔,“我就是拿点东西。”
“又是我自作多情了吗。”
“对。”
“好吧……”
我强忍住笑容转身走去。又跟r点了点头示意。她没有再说别的话,开始迈出脚步,我紧随其后。
一路上还是如上次那般沉默,我自觉现在自己的交际能力有些许提高,不想让这种尴尬的气氛持续下去,便开始寻找话题:
“高一作业多吗?”
“不多。”
“选科决定好了吗?”
“学长你觉得我这种人会选什么呢?难道不是明知故问吗?”
“好吧……”我又思索了一下,“那身边的朋友多……”
“学长你是在没话找话吗?”她似乎突然察觉到,“看你的文章感觉你不是这样的人,但是现在感觉有点……烦人哦。有时候不一定要急于处理冷场啊,那样子反而会让人厌烦,沉默也是一种不错的处理方式呢。”
“哦哦,确实。那我闭嘴了。”
“那也不至于……总之就是无所谓的话就别说了吧。”
接着我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随着她走到了社团教室。
教室不大,e老师已经站在了讲台上,底下也已经坐满了一群人,似乎要准备上课了。那些社员一个个都很有“文学青年”的面像,相较下粗鲁且不拘小节的
我就显得十分出格了。自知羞愧,便从后门进入,随便找了一个倒数第一排的位子坐下。
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吧。我想。
谁知r也坐了过来,我有些惊讶:
“干嘛不做前面,看得清楚点,也容易受老师关照。”
“那你为什么不去坐呢?”
“像我这种人……怎么配与他们为伍啊。”
“那我也是呢。”
“就别开玩笑来嘲讽我了。”
她有些急起来:
“这么说我在嘲讽你呢?我不是也是个过来蹭课的吗?有点没礼貌。”
“不过你凭借自己的实力应该也可以进入的吧。”
“那种选拔……我觉得好没意思……”
“你看,你都觉得不屑了,说明你的实力远不止于此吧,快去跟那些‘文化人’
坐一起吧,笨蛋可是会传染的。”
“传染就传染吧……我觉得还是跟他们坐一起好没意思。”
我有点受宠若惊:
“啊?突如其来的表扬。”
“就是觉得你比他们活得更真实点,当然要撇开你故意尝试改变气氛的时候。”
“哦……这样吗。”
但是……这可能也是一种方面的不合群啊。如果不披上一层虚伪地外衣,那又怎样才可以融入群体呢?
又回到了最初与s所面临的问题。
人都是耐不住孤独的,毕竟一个人的马车太过于宽敞了。
但这样总会与一个人最初的意愿背道而驰。
我还是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那样子……会不会太苛刻了呢?就是为了‘真实’,也不能将自己排挤在外
吧。”
但这句话似乎触怒到了她的样子:
“什么真实不真实?我只希望这些人不要那么虚伪。”
她吼得有些大声,本来看我们小声讲话的e老师向我们瞥了一眼示意。她赶紧将声调压低:
“总之我不喜欢……”
我没继续说下去,因为知道她应该有这方面的痛苦。
后来一节课和她并没有交流。我十分认真地听着e老师的课程,但因为都是在讲一些理论性的东西,大致都无法听懂,只好胡乱做着笔记。在课程的末尾,e老师并没像我想象中的那样给个题目之类的让你练练笔,也没有布置什么作业,而是放了一段得了奖的短片,让我们感受下其中的“意境”。
在刚开始放时,一个纸条递到了我这里,是r。我带着诧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她并未理睬。
字条上写着几个字:
“原来我还挺喜欢你的(不是你想的那种),但总觉得你愈发讨厌了。”
吼,倒挺直率的啊。
现在如果再无缘接话,只会是两人之间的关系闹得更僵,但从一开始我却并没
有想要去与她交好,毕竟二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但现在……我似乎有点想了解她,她的遭遇也许与我并不相同,但应该是别的一种故事吧。
无法对她的“挑衅”(这只是我单方面认为)视而不见,在字条的下面也写了
一句话递给她:
“那你喜欢怎么样的人啊?”
她接了过去,依然面无表情地写下了几个字,递给我:
“至少得……活的真实吧,我本来从你的文章中以为你是那种人。但是……有可能是我想多了。”
她之前也说过这样类似的话,只不过现在的语气看起来要沉重点。
我看完了她写的句子,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下课了,但我还有一些话没有讲。
她站起身来,对着我说:
“你今天大概也知道了社团活动的地方吧。之后我就不来找你了。”
说完她拎起她的东西离开。
什么啊……
大概是出于一种“我不能就被她当作小丑”的心理,也可以说是有些不服输。
我还是想试图去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
但什么又可以打动她呢?来改变沉默的现状。
我突然想到了s的故事,而且她似乎也说过对s的事有点兴趣。只告诉她没问题吧,她应该不是那种会随便将这些事讲出的人。
不过目前该率先解决的事是如何跟她讲上话。
只能去找q了……八成又要被他打趣一番。
那就先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