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份到了，秋日的凉风渐渐地变得有些凛冽，不知为何，总有一点怀念早已褪去的夏季余热。天空不知为什么开始下起神经质的雨，没有任何征兆。虽然我并不厌恶雨天，甚至可以说是喜欢，但此刻却提不起任何兴致，原因是那位叫r的令我摸不着头脑的朋友。
“你觉得你活得累吗？”某次不知为什么，r突然在微信上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怎么？突然冒出这么沉重的话题。是不是受到什么打击了？不过你好像也难得有时间给我发信息，现在没补习班吗？”
“怎么还反客为主了啊……明明是我在问你问题。好好回答啊L同学。”没过多久r就发来了回信，这是十分难得的现象。
“好吧……前段时间确实有点，现在好多了，大概是把很多东西都看开了吧。”
“看开？是指什么？”
“之前不是说过吗？s和我面对交际方式有很多问题，所以在创伤过后都会有一段时间会有‘哦，活着好累啊，为什么还要强迫自己这样生活呢？’这样的玩笑性的想法。那段时间其实学业也并不繁重，大多都是自己给自己施加的心理压力罢了。所以我个人认为你应该是太过于强求某些东西了……吧。”
“果然L不懂呢……”
我隔着屏幕似乎听到了r在一边的叹息声，她大概是在对我的不理解感到无奈。
什么啊……这是装深沉吗？不过我对她确实知之甚少，妄下定论本就是我的错误。但是这样把问题问出口，又以这种方式收尾，让被问话的人也很难堪啊。
但我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觉得直言不讳还是会有些不好的影响。
但是她身上的一些疑点，确实太让人好奇了。
“那你是怎么解决的？”r又问。
“这就又是很长的叙述了。我想先确定你是否有时间。”
“可以，今天我就是因为补习班停课才无聊找你说说话的。”
“找我吗？为什么不是其他人，有点受宠若惊。”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因为我现在确实除了你之外也没有别的聊天对象了，你明知道我没朋友，还问出这种话，我有点怀疑你有嘲讽的意图。”
“没……那就不扯闲天了，那么我就说一点个人的想法，并不保证可靠。”
等了一会，r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但这句话确实是带着试探性的废话，我接着发：
“据我而言，因为以前跟s学的原因，交友方式主要就是‘广泛交友’，这样不论好坏，只为扩大交际圈的方式很明显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但又不想只交一两个朋友，这样有可能会形成小圈子，这种现象在我眼里并不好。所以我会并不放弃和与自己合不来人的交往，但是还是要保持距离，浅尝辄止（好像用在这里不合适）。就是说……浮于表面吧，这样相处也不会很尴尬，但实际上相互之间心里都有个数，这点很重要，可能会影响你在大团体中的位置。虽然说‘喜欢一个人’这确实是一种个性，但也不能直接就将自己排斥在外吧。至于朋友嘛……还是要有一两个真正深交的，不需要多，但是这段情谊是要比较坚固的，不是简单的止于表面。”
“大概就是这样吧，简而言之就是要保持与普通同学的关系，维护和营造真正好朋友的情感。这样应该是最优解了，不用去迎合他人的想法，好友之间应该是有默契的吧，如果对方过于自作主张那就选择结束吧，这样并不值得。”
“这样吗？那如何选择真正的‘心灵挚友’呢？如果眼光不好也会被伤害吧。”
“这个的话，应该是要靠观察吧，然后再尝试去交谈。如果有人主动搭讪也未必是坏事，但是也要看看他（她）是否对所有人都是如此。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是保持距离点好，八成这人是个大现充。”
“现充？什么意思？”
“这个也不是很好解释清楚，反正就是建议不要和这种人扯上太多关系。”
“哦……”
就这样敷衍过去了。
不过我自己开始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s就是那种人，所以之后才会有厌恶感吗？不过那些都是过去式了，不知道她现在是否是真心做出改变。但还是真心地羡慕z和q啊，难得见到可以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保持得这么完美的人。
“不过这大概仅限于男生吧，我认为女生之间的关系要难搞得多。之前也见过女生之间那种看上去本来之间关系还不错，但是在关键时刻却给你的弱点来一刀的那种。所以我也一直不擅长和女性谈天，因为有太多顾虑吧。”
“确实，我也认为女生之间的水太深了吧。不过话说回来L你好像也对所有人都很温柔呢，你是不是也为所谓‘现充’啊。”
这……
好像确实如此，但想要辩解也不能直接发出：“我是死宅啊！现充爆炸吧。”这样的怒吼。这样之前作出的伪装就全部报废了。
但是现在的自己也不是真正的我吧，不知脱去了这层外衣，追求真实的r会怎么看我。
思考了好久，总算想出了一个比较靠谱的回答：
“被你这么一说才突然发现……好像是真的，但是这种温柔是出于无意间的吧（ps：其实现充也是如此），我并不是对所有人都会这样，像你和q这种类型的朋友的温柔就是真正‘挚友’间要有的关心吧。其他人我也不会这样说来说去，会被当做变态的啊。不过所谓人类，多少都有些不正常，这是自然的。（还有别再用‘温柔’这种词了，有点尴尬）”
其实这句话有点模糊概念，但以我的语言水平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感觉，有点牵强啊。”
果然。
“但是以你这么说你是真拿我当朋友了吗？”
“嗯？你没拿我当朋友吗？都是我在自作多情。”
“不是，你有这种感觉我很开心。但是从L你的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点变态。”
“……”
“那么就感谢你陪我聊闲天了。虽然好像也没有什么有用的内容。”
“……”
“别老是打省略号啊？”
那我还可以说什么啊？
“那就，再见吧您！”我只好说，毕竟也没什么别的话好讲了。
“嗯。”
对话结束，我开始思考怎么样才可以套出r的话，她一副“你能理解我吗？”又“算了，你和我不是一类人”的样子实在让人难受。
不过套话的话……可能要设身处地地去思考一下r的想法吧，但是一个大男人要去理解女生的内心实在太麻烦。哎……有时候真的希望自己可以有女性的细腻啊，（干脆就直接成为女生？）。不过我好像可以去问一下其他异性的想法，会有些帮助。
便打开自己的好友列表，试图找到符合的对象。但是除了已经不在线的s，也没有别人了。
刚刚教育完别人如何交友，结果惨败的其实是自己，惭愧。
那大概只有那位牌友了，但是她真的是女生吗？果然我还是有点怀疑啊。但也只能这样了。
……
夜晚，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窗外的雨依然还在下着。没有睡意，便将窗帘小心翼翼地拉开，看着雨滴打在窗上，然后沿着玻璃滑落，接着与其他雨点汇聚，继续滑落。
什么时候我还做过这种事情？大概只有在还尚年幼的时候吧。那时的我只有在无聊至极之时才会做出这种举动，但现在却未感丝毫厌烦，甚至可以说是有点享受。
如果现在去联系她会怎么样呢？
估计回都不会回吧，甚至可能就此产生隔阂，算了，反正睡不着，就没事找事一下吧。
“在吗？”我在列表里面找到她的用户，发了一条信息。
“嗯？”不久之后她就回了信息，说明她并没有睡。
“你要打牌吗？”她又补充到。
“不是……不过你这么晚都没睡吗？”
“我睡不着啊。”
“我也是。”
“那就在这里闲着看手机？”她类似打趣地说了一句。
“你不也是嘛？作为高中生，我们两个好像真的有点闲啊。”
“确实，惭愧惭愧。”
“这么晚了打搅你有点不好意思，但有些问题还是想向你咨询一下。”
“没事，反正我也闲着没事，你说吧。”
于是便开始组织语言：应该将r用什么称呼代替呢？学妹？好像有点变态；单纯地就说“有个女生”？听起来又有点动机不纯。
为什么在这种事上我都要犹犹豫豫啊。
“就是我有个异性朋友。”只能先这么上了，耽误她太长时间也不好。
“然后呢。”
于是我讲了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行为，以及她繁忙的双休日。但还是保留了一些，就像对r说s的事一样，要保留适当的距离感。
“你是怎么想的？”
“也就是说，她每次好像都在试图让你去理解她，或者说有点想在你身上寻找一点共鸣。但是最后都是‘欲言又止’，接着抛下类似‘你果然还是不理解我’之类的话，对吗？”
“差不多吧。”
“那么我想反过来问一下，你的情况又是如何？如果不是有点特殊，她也不会尝试在你身上寻求共鸣吧。”
确实如此，我跟r讲过我家的大致情况，以及一些到现在的经历。但是对屏幕前这位一般只是聊天，剩下只字未提。不过这些事我还是不能对她这种人说，虽然可以说得上是朋友，但也没好到那种程度。
“这个……请体谅一下每个人有他的隐私，在这个方面上我无可奉告，很抱歉。”
“没事，不过你应该不是毫无头绪吧，其实我觉得挺明显了。”
“是指周末排满的日程吗？我也认为与这个有关。”
“你平时周末忙吗？补习班应该很少吧。”
“确实如此。”
“我觉得这就是她认为你理解不了她的原因之一。”
“是吗？”
虽然在我嘴上带着疑问，其实心中已经大致有了答案：高中生一般来说不会乐意去报过多的补习班，如果如此，这个人大概是个学疯了的人，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解释，r虽然是表面上是这种好学生，但从平时与她的交谈可以看出她是对现状不满的。那么撇开自身的因素，剩下的就是家庭的原因了。现在不少见家长将自己的意愿强加于孩子的，可能只是为了他们的私欲，尤其是独生子女，父母的投入一般来说会更大，相反，一般有两个孩子的家庭就不会，毕竟除这些补习费用之外的支出也是一个不菲的价格了，正常的家庭在这种情况下不会对孩子强加约束。（除非像s家那么有钱）作为孩子的r八成也是独生子女吧。她的父母大概是给她施加了太多的压力，她大致是感到厌烦了吧，但是又无法把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口，所以才试图让我去理解她。但是我的家庭与她大相径庭，所以话题才会戛然而止。大致就是这种情况吧，只不过我觉得r家中的情况远没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如果仅是这么单纯的话，以她的性格应该也会提一下。
思考过后，我简略地将我的结论叙述了一下：
“是……家庭因素吧，不相同的家庭因素才使她在我的面前不是特别好表示。”
“对，我认为正是如此。”
“那么……这么说她也是可怜啊，明明那样不乐意，甚至想要找被人分享，但是说不出口，那种感觉有多痛苦。”
“确实如此，她应该承受了太多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压力吧。”
“他们家中的家长也是奇葩，孩子的不乐意即使再收敛，也肯定会有一丝一毫地流露在脸上的吧。但身为父母的却没有一点察觉，这样子也是错误的吧。”
将自己的真实想法直接流露出来，想要得到她的认可。
但是等到确是一阵沉默，以及时有时无的“对方正在输入”的显示。
难道我说的有问题吗？
“差不多。”等了好久她才回到。
这么长时间就打了三个字？似乎有点问题。但是我没有继续追问。
“那么如果我想解决这种现状，该怎么说呢？在不影响与她现在关系的情况下。”
“直接说吧，不要克制。你不是说过她也跟你直接表达过自己的想法吗，她应该会听的。不过注意一下一定要严肃一点，不要让对方觉得你在开玩笑。”
“哦，知道了，我去试试。感觉现在跟她聊天怪没劲的，但是我还是想要满足一下好奇心啊。想要了解一下她真正的情况。”
对方并没有对我这句奇怪的话语表示什么，而是说：
“话说回来，你应该跟这个异性朋友挺好的。看来你还挺擅长和女生沟通的。”
“并没有……如果不是对方主动的情况下，我还是不会直接去交流的。不过以前情况更不好，只要跟异性说话就会有不适，现在好多了。”
“那你跟我说话现在有感觉吗？”
“并没有，况且最开始不是你主动找我搭话的吗？但我可以像今天这样收放自如还是要靠一个人。”
好像顺着话题就说出了一些要隐瞒的东西，我还真是单纯啊。
“是谁？”果然，迎来的就是她的追问。
“没有谁，还是无可奉告。”
“这样强硬地隐瞒，好歹也灵巧地敷衍一下啊。是女生吧？所以你才会这样慌张。”
我似乎看到了屏幕后面的她在窥探我惊慌失措的样子，然后一边在坏笑。
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好发一个表情，接着陷入沉默。
对方看我过了一会一声不响也没有继续下去：
“算了，我也不想让你难堪。时间也不早了，晚安。”
“晚安。”
见好就收，看来这是个好人啊。
但是为什么，总觉得她好了解我，就像是……一个认识了很久的人。
……
从那之后过了一些日子，虽然想找个机会和r说说，但是她似乎并没有这个时间，每次在校园中遇到都是潦草地打个招呼，接着便匆匆地道别。在双休日亦是如此，完全找不到空隙插着聊上两句。
于是在犹豫与踌躇之时，时间并没有停下来等待，无言地来到了元旦。
节假日，虽然不长但总有时间吧。
学校元旦晚会结束后，第二天就回到了家，想要问问r的情况，是否有时间聊一下。结果看到的却是她抢先一步发来的信息：
“明天有时间吗？”
“怎么了？”
“我可以把你叫出来吗？有点事要说，挺重要的。”
又是一一顿匪夷所思的行为，使我摸不着头脑。但是这也符合我最终的目的，r也不会因为其他事就那么草率地把人约出来，就先顺着她的话：
“可以，正好我也有点事想要跟你说。”
“什么事？如果可以的话现在说不行吗？”
“有点复杂，在这里不是特别好表示。不过话说回来你没有补习班吗？”
“没有，元旦大部分停了，至少明天是有时间的。”
“哦，那行吧，你把地点定一下。”
她报了一个咖啡馆的名字，是一个以价格昂贵闻名的店。我没有在那里消费过，也只是略有耳闻。不过她平时可以报那么多补习班，家中的经济水平应该还不错，毕竟是她定的地方，实在不行就厚着脸皮吧。
……
深夜，还是睡不着，再次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但眼前只剩下一片的黑暗。无事，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r以前说过的话;
“我觉得跟他们坐在一起好没意思……”
“至少得活的……真实吧。”
“因为我现在确实除了你之外也没有别的聊天对象了，你明知道我没朋友……”
难怪一本正经的劝说没有作用，原来一开始的落脚点就错了啊。
我所理解的r大概是因为交际方式不恰当才带来的孤独。实际上并非如此，她对孤独这东西其实早已无所谓了，也就是成为了一中习惯。但是她的内心虽然可以耐得住孤独，但又在一边渴望着真正的朋友。
一个人其实挺好的，也并没有错。所以我偏激地认为她是不合群的这个想法就是错误的。世界就是由集体组成的一个大集体，集体又是由个体组成，当个体脱离了集体，并非无法生存，而是会以自己为中心重新建立一个集体，其中的个体数目并没有强制要求，即使只有一个单位也可以，只要它适应了生存环境。而我则以自己所在的集体中的观念，强制去扭转早已建立起一定观念的r，因此她自始至终都会无动于衷。
再换一个角度说，个人的力量虽然是有限的，但却又是特别的。集体的力量虽然远大于个体，但是在建立的漫长过程中，集体中个体力量的特别之处就会慢慢被消除了，就像人会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被磨平了棱角，失去了旧日的激情。大概r是不想变得和别人一样，所以才选择自我孤立吧，然后树立起自己的理念。
我从初中的时段脱出后，陷入了孤独，又在重新与s相遇之后想要重新建立起交际圈。一边珍视这朋友，一边又忽视了朋友并非十全十美。即使再好的朋友，也无法保证日后会不会给你带来创伤，甚至最亲密的人亦是如此（如你的父母亲，虽在说着“都是为了你好”但是有些时候“为你好”的意义也只有我们自身才会明白）。人行走于世，不可能不受到伤害，我们看到所谓的无坚不摧的人必然是先受过无数创伤的人，才可以把他包装得无坚不摧，所以r大概是想避免这种情况，曾经的她必然经过一些创伤。虽然以表面的“真实”为准则约束自己，实际上是给了逃避的一个正当理由。
她大概……就是这种人吧。
谜题被一层一层剥开，一切都明朗了起来。
看来我得重新组织一下语言啊。
闭上了双眼，与起初无差的黑暗感再次袭来，但带去的却是疑虑，留下了一种安心。
“有点开始……期待明天啊。”
兀自感叹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