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名叫玄海夕香子,高中一年级学生,能力想必是气流控制:加强分子的某一次特定的无规则热运动,让日常出现的扰动变成速度极快或范围极广的飓风。
“等等,难道我……猜错了?”木原信二翻着从死者身上掉出来的证件若有所思。
level 2空气变速,任意移动气体分子。气体分子液化或凝结时当然不能继续控制,除此之外与其他液体或固体共存,像溶解在水中的气体分子也不能自由控制,因为计算量太大。生物体的呼吸系统也是绝对不能直接入侵的,这是空力系能力者的共同特点。不然能力者只要轻轻一指,目标的肺就像气球一样膨胀爆炸,那就成为生杀予夺的天神了。
科学的学园都市没有天神。
可是如果能力者能产生分子级的气流,代表她一定能精确地调整空气情况,就像把自己的观念画上去。上述两种能力的差距在于空气成分,如果当初迎面吹来的风不再是普通的空气,而是高纯氮气……二十条命在玄海面前都不够看。
“这算是没有战斗天赋吗?”她选择了最宏观,最蠢的用法——原地起风。
不过最令人在意的是她的能力等级。
要想获得精确且自由的能力,就必须以level 2所缺失的高效计算能力为代价。
还不及常见的能力,level 2的特殊能力几乎等同于没有能力。
尸体上能带走的东西木原信二摸了个遍,证件上对超能力的标注到此为止。木原信二还意犹未尽地虚构出一个肺部突然炸裂的人,理论上血液中留存的氧气足够大脑坚持三到六分钟。发出痛苦的呻吟?或者大脑为了节省开支让她不必要的部分休眠,也就是不省人事?木原承认他的想法太残忍,但他忍不住好奇。
想了很多,但终究只是想想而已。现实中的呻吟声不知何时已经终止了。
准确地说,死者有三个。信二和结标再次出现在对方视野中,代表暴走的高潮已经过去,他们面无表情地对视一遍,其实是他们的面部肌肉都因害怕而僵住了。
中间是完整的暴走现场。
他们远比对方想象的坚挺。
翻过尸体后,信二还就近在凌乱的教室里找到了玄海的座位和背包,顺走了其中他最在意的几件小东西。作业本的缺页藏在能力者的鞋里,信二还在背包里翻到了感化院学生禁止带入的电子设备,虽然看似只是一个小小的随身听。
局势未明,信二思考再三,决定不展示自己的新发现。
对学姐,木原暂时只交出能力者的基本信息。
趁结标无暇注意自己的时候……
另外两具倒霉蛋都在她的脚边,黏糊糊的东西淌了一地。其中一具早已四分五裂,断开的右手筋肉松散,自然地落在结标的皮鞋上。
她赶紧捂紧口鼻转向下一具尸体,腥味太重。在关心不相干的死者之前,结标还得先安抚安抚自己的胃。另一具尚且完整,致命的凶器是一条断裂的桌腿,同样横在结标面前。暴走的那一瞬间,一股气流抓起桌子然后随机地往下砸。他与能力者的距离太近,连反应时间都没有。于是本来没有即死威力的攻击不偏不倚地打中了背部。
倒地后他被能力者关在了风暴里,高速旋转的气流让他失去了最后的逃走机会,身体被空气肆意地蹂躏。在死亡之前,只能接受风暴的长时间折磨,相对深的伤口包括头顶的致命伤在内一共有五处。
尸体的脸还很温暖,皮肤又软又滑。如果能及时阻止能力者的话,他兴许还有救。结标计算的死亡时间是2到3分钟,那时她和信二已经在教室里站稳了脚跟,还在饶有兴趣地商量对策。
但结标确实无能为力。
能力者不少见,战斗也经历过。但是三个原本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在法制的学园都市里蒸发似的死于一场无法追责的意外,让结标淡希不能接受。
阴谋可以容忍,黑暗也可以存在,毕竟自己也可能曾是某些黑暗计划的边缘人物。
但学园都市不应该存在无意义的牺牲!
没有人在意死者,她与学园都市的其它人不同,甚至不需要补充品。再怎么说,夕香子和信二都是“负数”。学园都市的其他地方随便抽一个人都比她有价值。因为和自己息息相关,面对这一系列暴走事件,木原和结标才烦恼不已。
如果有人及时赶到就好了……不需要任何医疗手段,只要把他拖出暴走的正中心,就可以救他一命……
医护人员没有迟到,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有来,感化院要照例直接把他们送往焚化厂。
木原信二走上前抬起结标的手腕,表针显示从暴走开始到现在不足八分钟,处理这场“意外”的大人们估计已经就位。
车声由远及近,他们该离开了。不是引擎的声音,也不是带起的风声,而是车轮碾过地面的沙沙声,威逼般像他们靠近——
“信二?”男人用牙咬着香烟的滤嘴,突然出现,倚靠在门边。声音含糊不清,嘴唇一开一闭,吐出了一个整齐的烟圈。他披着一件满是褶皱的外套,里面是脏兮兮的运动衬衫,上面还留下了一抹黄迹和数条墨渍。深紫色的长发散乱在他的头上,后脑勺的几股绒毛不听话地一直延伸到肩部。劣质的运动鞋踩着碎瓷片,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男人抬头,目光随着烟雾向上移动,他心满意足地笑了,垂在额前的细丝随着他的呼吸摆动。
“老……老师……”男人已经展现出了他最温柔的那一面,但信二依然显得怯生生的,带着几分好像秘密被揭穿的窘迫。
“我是不是该束手就擒呢?”木原心里响过一个声音。
“没事,没事,”男人连忙解释,“我不是学校派来处理暴走的,我也是多管闲事想来看看,不料有人比我抢先一步。”
只要不是敌人,就好办。
“如果你们想看,我可以向外面的老师们再争取一点时间。”老师也不曾想信二有一天会介入进来。
“不,我们马上离开。”信二拉着结标的手就要往外逃。
男人往左横跨一大步为他让路,又叫住他:“新面孔呢,是小信二的朋友吗?”
“是,”信二偷眼看结标,征求她的意见,结标向他眨眼睛,“算……是吧,她刚来感化院。”
“学姐,这是我的老师。”刚刚的对话提醒了信二,向两人介绍对方是他这个中间人的职责。
“啊,初次见面,我叫代煌志。”男人的香烟燃尽,唾液裹携着的烟蒂被随口吐在地上,没熄灭的火星上下弹跳,他摸着信二的头哈哈大笑。
……
还没有完全变硬的三具尸体被强扭在一起蜷手蜷脚地送上车,信二三人目送着他们离开。尸体被搬上车时传出了吱吱呀呀的响声,应该是夕香子的右臂和几根肋骨被折断了。
管她呢,反正最后都要烧成灰烬然后消失不见。
学园都市没有叫玄海夕香子的学生,应该说没有出现过,在数据集中的都市抹杀掉这个人的存在轻而易举。
代煌志将手**外套口袋里,熟练地取出烟。
代老师有很多种不同的点烟技术,而且没用的技术还不断地在“推陈出新”。信二映象比较深刻的一次,他在信二不挪移的目光中掏空口袋,在里面放上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然后他单手伸进口袋,鼓捣片刻,变戏法似的取出了一根点着的烟。他深吸一口,把烟雾毫不留情地吐在信二的脸上,信二看得越认真他便越高兴。
为了那次操作,代煌志不知道演练了多久。信二只记得当老师兴奋地向他展示自己的新技能时,他的手上满是烫伤。
代老师乐此不疲。
多大的人了,比信二还孩子气。
这次代煌志用的是最简单的身后点烟的技术,双手。点好烟后一手夹烟伸进嘴里,一手握着烟盒打火机顺便拍了拍信二的屁股:“带你去上课吧。”
“我不太想听课……”信二撒娇。
“拿你没办法,”一阵沉默后,代老师转向刚才一直被冷落的红发少女,“结标同学是吧?下午能陪陪他吗?”
“我还要办理剩下的手续,院长特地通知我下午要去见他。”结标受宠若惊,但必须如实禀报。
“今天我也要上课,没办法陪你玩哦。”代煌志有点上瘾,又拍了拍那柔软的小肉蛋,“上课去吧,再不上课没法及格的,本来小信二的能力开发分数就不够。”
“这次暴走比上一次更加激烈了,你有没有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代煌志看着信二呆滞的样子问。
信二摇头,原本苍白的脸上涨起一层鲜艳的红晕。
代煌志推着木原信二的肩膀,走向了通往教室的路:“是吗?我可是拿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哦。大概。”他笑,像一个慈祥的老父亲,边走边说,“无论如何请你记住:我是你的老师,是孩子们的老师,不是他们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