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信二吗？”
狭窄的空间回声叠加，木山老师的轻声细语在结标听起来反而更加清晰。仿佛老师没有走去隔间，而是伏在她的肩膀上吐息，不容结标无视。
“突，突然间说什么啊？”
“我是不是不该用容易引起误会的词组呢？对不起，给你造成困扰了。我在研究所里工作需要明确的指令，习惯于用词组本来的意思而不是常用的引申意。我问你对他有没有好感？是不是对他满意？或者……信任他？”
“嘛，还好，”用信二评价她的话反过来评价信二才合适，“有趣。”
“我在想，如果你不喜欢他，那信二就……太可怜了。”
“喜，喜欢。”
“那孩子名副其实，‘信二’，是既值得信赖，又值得负托的家伙呢。”（日语里数字“二”通常被读作“ni”，但另一个读音“futatsu”也可以表示“二”，两个，两岁，第二等，名字中不这么读，但名字中的二其实大部分是第二的意思，“托付，转介”的日文则为“futaku”）
“付托吗？”结标扪心自问，她不止一次想过依赖信二，现在也许还在想着。
“他不是独当一面的人，但他总是独立思考，独立行动，经常快人一步，也经常被迫地去接受很多团体都不能接受的事。就像……高楼的避雷针。”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传导电荷的避雷针其实是“引雷针”。
避雷针起源于富兰克林捕捉雷电的风筝实验。很少有人知道，再现富兰克林的实验时，俄国电学家李赫曼不幸被雷劈死，雷电实验的牺牲者数不胜数。
木山说：“我更认同的说法是富兰克林太幸运。”
“他总是受伤，”木山总结，“代替高物受伤。”
倘或避雷针也有生命，迎接它的大概是无尽的鞭笞折磨吧。针头插向天空，电荷导入大地，高楼的楼顶受到比它小无数倍的一根倒插针头保护。
和遮风挡雨的保护伞又略显不同。
“嗯，快人一步。”结标回答。
“他的伤口好多……他过得好吗？”
结标支支吾吾，思及面目狰狞的吉塚，地动山摇的暴走，她说不出话。
“如果你是能力者，我希望你能代替我保护好他……”
木山老师接着说：“我能察觉到他潜意识里的不安与疏远，比起我，那孩子和你更亲近。”
“还不是老师总是做莫名其妙的事。”结标专心烘干木山老师的裙子，不及时清洗会留下痕迹。
“你是说脱衣服的事？”
“还能是什么事，突然脱掉衣服……”结标淡希震惊多于害羞，她以前也常只披着一件冬装满都市跑，对裸露的认识不太强烈，她只是想不到木山老师还有这种怪癖。
“我接受你的建议，我也在尽力改正我的习惯，”木山说，“咖啡已经渗透到内裤上了，穿在身上不舒服呢，要不脱了吧，不会被看到的。”
“你给我穿上！”
和脱衣服无关，那时的信二和木山同样疏远，但被一心扑在自己的学生身上的木山春生老师忽略了。
“请给他他描述的‘最好的未来’……”
“三罐咖啡，三罐咖啡。”信二不断重复着。
木山老师居然不惦记她那热咖喱汤，他看着遥不可及的左上角摇了摇头。
想喝咖喱汤也是绝对够不到的，位置更近的咖啡还可以试试。
自动贩卖机的排序也许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考虑到不同年龄阶段对商品的需求，最上面是成年人才会喜欢的热饮和酒精饮料，然后是咖啡，绿茶，红茶，再往下是孩子们比较喜欢的果汁，汽水，牛奶。
英明的商家把各阶段喜欢的饮料放在他们最方便，最容易发现的地方。
这就导致每次信二想喝咖啡时都要拼命地够。
信二喜欢喝咖啡，从喝下的第一口开始迷上了咖啡的味道，并没有复杂的理由。
他压在自动贩卖机上，手臂向上拉伸，起跳……指甲快扣到对应的按钮了……
要不是今天倍感疲倦，要不是这条悬着的左臂碍事，信二早就摸到了。
“信二不矮，信二还在长身体。”他安慰自己。
“哼哼，经常喝咖啡才容易长不高哦，御坂御坂嘲讽。”
“要你管。”信二回头，发现是刚刚在冥土追魂那里见过的小孩，看起来年龄相仿。
“本来还想帮你买呢，哼，不要我管就不要我管，御坂御坂生气地说。”明明能靠神态和动作表现情感，却非把情感加在语言的后缀里，“你买不买，不买就别挡道。”
御坂御坂靠近贩卖机，小跳一步，身体处于最高点时刚好能按到咖啡的按钮。
“你要三罐？御坂御坂询问道。”接过信二的钱。
信二点头。
自动贩卖机在振动后吐出四罐咖啡。
“你也喝咖啡？你不怕喝咖啡长不高吗？”
“这是御坂御坂帮别人带的，御坂御坂解释道。”御坂说，“御坂御坂还要买御坂御坂最喜欢的石榴汽水。”
“喂，你和常盘台中学的御坂美琴学姐……是什么关系？”信二把握时机。
“我是姐姐大人的妹妹，御坂御坂即答。”
“那你叫……御坂……”
“御坂御坂的名字？你知道’妹妹们’吗？”
“就是医生说的’遍及世界’的御坂网络的结点？你也是妹妹们之一吗？”
司令？
克隆人没有名字？还是来不及为克隆人命名？
“啊咧？难道你什么都不懂？还把话说得那么犀利？御坂御坂质疑道。”
“我只是今天知道足以取代树形图设计者的网络，我对’御坂网络’的了解只有医生说的几句话而已。我负责为学姐提供思路，知道的人选择了缄默，不知道的人就只能瞎猜了，而且与学姐息息相关的事我不能袖手旁观。”用已经掌握的知识，这里，信二偷偷指自己的头颅，用这里的知识，取之不尽的知识。
特殊的学校胜过没有学校。
错误的答案胜过没有答案。
而且没有确凿的事实证明信二是错的。
“你不会后悔和我说了那么多话吧。”信二看着御坂，御坂早已失神。
这是个……什么人啊？
“不会，御坂御坂只是怕那个人等不及了，”御坂边跑边解释，“御坂御坂想快点回到那个人的身边，木原君……信二叫我last order就行了。”
order，order，秩序，指挥。
贩卖机下露出了纸片的一角，还是新的。
“可丽饼，最早光临的100名客人可以得到绝版的呱太公仔……”
今天发的传单啊。
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