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人耕地,牧人放牧,帆船出海……太阳和今天的太阳一样热烈。
听不到溅水声,听不到呼救,听不到伊卡洛斯的哀嚎……
农人努力地埋头耕地,牧人痴呆地抬头看天。
死亡,只是伊卡洛斯一个人的事。
“只是……一个人的事吗?”
老彼得·勃鲁盖尔,生活在16世纪只活了44岁的画家,是代煌志最喜欢的画家,唯一打心底敬重的人。早年去欧洲执行任务,代煌志万分荣幸地拜读了他的作品,《伯利恒虐杀婴儿》,《绞刑架下的舞蹈》,《死亡的胜利》都是艺术史上空前绝后的瑰宝。
代煌志最难忘的画作……非《有伊卡洛斯坠落的风景》莫属。
“看到它的瞬间,我恍然大悟。”
“我也是恶贯满盈的坏人。”
尽管代煌志把目光定位到藏在偏右下角的两条苍白的腿上。
伊卡洛斯徒劳地挣扎,那双疲乏的大腿在代煌志的心头一阵搅。
尘土爬上她洁净的身体,掩盖她的圣光,聪明的小脑瓜在坚硬的地板上掼裂,鲜血,脑浆……当能力使用的新手宿村姬沙像鸟羽使用的新手伊卡洛斯般坠落时:“我也会像代达罗斯般悲伤绝望。”目送前辈离开的代煌志果断放弃最后那段录像。
“重点是拿到管理中心的使用权,悲不悲伤以后再说。”
记住宿村姬沙死于坠落,代煌志还得继续前进。掩埋了伊卡洛斯的尸体,代达罗斯也要向西西里岛展翅。
不是负罪,是务实。
越狱什么的,在封闭的学园都市里成功率为0。就算宿村越过了感化院的第一道封锁也难以越过都市外围的第二道封锁。
第二道封锁才是学园都市戒严的重点,学园都市忌讳学生外出。
圈养着他们。
许多年的历史,强如代煌志,也仅仅以超额完成任务为前提,去德国,奥地利,意大利等国旅居数日。老彼得的作品保存得属实分散,代煌志游历欧洲,并没有时间去伟人诞生的荷兰老家观光一番。
等到他正式参加感化院的工作,更没有时间了。不像小萌老师,没有长假,就算有也要尽监管的职责。
都是牢房,感化院的制度和都市有区别的。
学园都市是个大牢房,大牢房里套着小牢房。一般认为,第二道封锁不可逾越。逃跑学生的信息将通过网络送交警备员,警备员和机器人在大门死锁的学园都市里巡逻。学园都市收集的信息又不是一般的周全,用能力改变外貌,改变声音,改变指纹,改变警备员的认知,入侵机器人的控制系统……历届学生用惨痛的失败说明,都没有用。
逃跑的学生有如瓮中之鳖。
被抓回感化院,释放时间延期再延期,直到他们成年。
“难道宿村姬沙想趁大霸星祭改变学园都市封锁的格局期间一口气溜出学园都市吗?”
凭她蹩脚的功夫?
宿村姬沙,书库里记载的level 1能力者,好歹也该有点自知之明。
好歹也该有低级能力者的自卑。
“果然不是想要外逃吧,”代煌志双眼不离屏幕,“可目的是什么呢?”
两位共犯(朋友)的“心脏病”让宿村感受到了危险?可只要她逃不出学园都市,迟早要回到感化院,她躲得开吗?
感化院肯定在藏匿什么,藏匿宿村即使孤注一掷也要揭露的东西,换说藏匿即使杀人灭口也不能被揭露的东西。
远程线路连接着这台电脑,真正的数据中心,保存记录的巨型机器不见踪影。曾经,这座都市的规划者信不过他自己设立的管理中心的安保,明明应该在附近的设施,那嗡嗡声响,保管人们信息的机器,如都市跳跃的心脏的设施,不知道被搬到哪里去了。
“会不会和树状图管理者同时发射到了天上?”代煌志不自觉地向上看,顺便狠狠地白了一眼盯着他的摄像头,“可是供电的问题怎么解决呢?”
管理中心与神秘的数据中心分开,藏得严严实实。
宿村姬沙的文件在更改没法看,丹下磨磨蹭蹭的。
还在生我的气吗?还是她真的成为了那个悲伤的代达罗斯呢?
少有女人搭理的代煌志固然可怜,但有时代煌志确实觉得女人是一种麻烦的生物。你决定不遗余力地冲锋,她还在后面想:好不好?对不对?正义不正义?危险不危险?优柔寡断的她们全然不管事态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像……她?
代煌志不会死,他作为代达罗斯送走了一个又一个有飞行能力而不会飞的伊卡洛斯,伊卡洛斯的坠落和代达罗斯的疏忽分不开。
“假使我一直在你们身边,就可以阻止悲剧的发生了吗?”他犹可劝戒宿存姬沙……
可宿村姬沙的目的是什么呢?
代煌志可劲地拍拍脸,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拘泥什么?
顺便找找别人的文件吧。
“代煌志,26岁,没有能力开发历史,没有加入科研组织,没有研究成果。”
“是哦,什么都没有。”代煌志为管理层遵守承诺而欣喜。
“结标淡希,16岁,能力是’坐标移动’,强度等级为level 4,过去就读于雾丘女子学院二年级。”
头发在头后绑成两束,匀称的上半身裸露,锁骨分明,粉色布条像绷带缠绕在胸部,遮住关键的点位。
适得其反地惹代煌志浮想联翩。
肤浅的人才追求**,像代煌志,追求似掩非掩,诱惑和青涩的矛盾统一:“照片真不错!”
在这个时候不动邪念的人就不算男人。
她的文件附带一堆不公开的秘密文档:“基本介绍越模糊,越让人好奇呢。”
“把远处的物体传送到另一个地方,把位于坐标A的物体传送到坐标B。”
“有点意思。”
“没有窗户的大楼的引路人,树状图设计者残骸事件后留级,陷入精神障碍。”
“真辛苦,不胜其职吧。”
“再让我看看人小鬼大的木原信二……”
“咦?木原信二……怎么会?”
爪子晃悠地伸向机器的深处,早在几天前恢复正常装束的结标淡希紧握手柄,调整良晌,信二也跟着屏息凝神。人群暂停嘈杂,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从几个方向传来。爪子晃得厉害,但不影响它抓稳长条形娃娃的躯干正中。
“太棒了,姐姐!又抓住了。”
“我要我要!”小朋友们起初还客客气气,结标和信二连续送出几个布偶,他们也越来越活跃,围观者越来越多。
“你拿过一个。”信二绕过带头哄抢的孩子,把布偶交到最近的一个没拿到布偶的孩子的怀里。
可别小看了木原信二的记忆力。
“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人?”结标躬身和信二悄悄说话。
“单是娃娃白送就很吸引看客,学姐每次抓娃娃都搞得好惊险,更容易吸引人。”
“总之观赏性高吗?我只想挑战更难的游戏。”结标对人群不明原因地抵触,她看信二也未必喜欢。目前,结标不是“坐标移动”,信二也不是“AIM猛兽”。
用普通人混淆监视者的试听,淡化两人的不安。
双方面的缓冲剂,仅此而已。